看著楊佩春不懷好意的笑臉,頌娘搖了搖頭,眼睛裡泛出水光“是不是佩安哥又找了人牙子賣我?”
楊佩春咧咧嘴哂道“嘁,他那個豬腦子,你放心,隻要你聽我的話,絕對不會把你賣了。”
頌娘這才鬆了口氣。
她也想早點把欠楊家的錢都還完,好讓這對兄妹再也沒理由纏著自己,猶豫了一下,開口問楊佩春道“那……那是什麼活計?”
楊佩春眉毛一挑“今兒是袁莊頭大壽,你知道吧。”
不等頌娘反應,楊培春就繼續道“他們家今天好生熱鬨,要連辦三場呢,天黑了恐怕都停不下來。”
說這些話時,楊佩春眼睛裡冒著光,然而頌娘怎麼也想不到這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見著頌娘一臉茫然,楊佩春的厭惡感又冒了起來,伸手推搡了頌娘一把“你個傻子,到底想不想賺錢啊!我跟你講,今天壽宴上多的是官老爺,袁宅缺下人使喚,你聽我的,去那邊幫個忙,把那些官老爺伺候好了,少不了你賞錢。”
聽起來雖然有錢賺,但頌娘下意識覺得這活計並不該接,搖了搖頭“我……我不會這些。”
楊佩春噌地一下冒了火,照著楊培春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你這個沒腦子的東西!再不還錢,我就讓我哥真把你給賣了!賣窯子裡去!這一輩子都要給我家還錢!”
“不要啊……”頌娘吃痛,忍不住掉了眼淚,一邊搖頭一邊苦苦哀求,“不要把我賣到窯子裡去!”
看著頌娘卑微求自己,楊佩春滿意地又笑了起來“那你聽我的,不會讓你吃虧的。”
頌娘還能有什麼選擇呢,她沒辦法拒絕楊佩春,隻好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卻不知已經走上了不歸路。
楊佩春扯著頌娘,心裡暗自得意,她如今不過是嚇唬了幾句,頌娘就乖乖唯她命是從,這讓她很是受用。
也隻有她知道,她口中所謂的“伺候官老爺”到底意味著什麼。
袁莊頭是十裡八村有名的好施客,算是善名遠揚,今日袁莊頭過壽,附近村縣有名有姓的人必然都要過來捧場,到時候官老爺,公子哥兒,怎麼說都一抓一大把。
頌娘天生一張俏臉,又孤苦無依,這要是被帶過去讓哪個有錢的看上了,不管買去當家奴也好,討個小老婆也罷,那還不是往她們楊家送銀子。
心裡的算盤打得震天響,拉著頌娘就上了袁宅。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頌娘這一遭,根本超出了楊佩春的預期。
前廳裡觥籌交錯,禮樂和樂,後院裡,一眾紈絝子弟,在袁大公子袁璋思的帶領下,喝得意亂情迷,逮著宅子裡的侍女們就往屋裡拽。
其中就有頌娘。
那些侍女好歹還有袁莊頭的關係在裡麵,那些公子哥兒們不敢過分,可頌娘就不一樣了,沒有背景,沒有親人,連個撐腰的都沒有。
那一晚下來,屋子裡的哀吟求饒聲一刻都不曾間斷。
直到天光大亮,衣衫不整遍體鱗傷的頌娘才被人拎著從後門扔了出來,連帶一起的是一包銀子,正丟在頌娘鬆散的衣襟裡。
血從她雙腿之間流下來,染紅她的腳,在地上一步一個血腳印,艱難地朝家走去……
石朝風聽著袁莊頭的講述,胸口仿佛燒起一團火“你們有錢有勢,就可以這麼欺辱他人嗎?!”
他的眼睛瞪得通紅,似乎下一刻就要殺人一般“你們得這樣的報應都是咎由自取!”
袁莊頭害怕了,跪下來給石朝風磕頭“大師!大師!我已經罵過我兒子了,而且他現在已經那副模樣,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沐芳她也是無辜的啊!求大師救救我們吧!”
石朝風恨卻不能,他此生已經背負太多孽債,跟著道仙也是為行善積德。
縱使楊家兄妹和袁璋思再壞,也不能見死不救。
他歎了口氣“可現在頌娘屍身下落不明,要想鎮住她,隻能開壇做法將她召來。屆時冤親債主再行叩罪,若能求得她原諒,興許還能有所挽回。”
“要是……要是她不肯原諒呢?”袁莊頭嘴角顫抖著道。
石朝風沒有回話,良久,沉聲道:“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正午時分,大霧洶湧。
石朝風在村中空地擺開祭壇,黃符批身,朱砂點眉。祭桌上放置陰木,前方設銅鈴陣,桌子正中擺著一個無字牌位,牌位前放著一碗糯米飯,上插三炷香。
這番功夫下來,村中人前來幫襯的人寥寥無幾,大都是袁家的家丁,袁沐芳被圍在中間,旁邊的擔架上躺著半死不活的袁璋思。
石朝風開壇做法,不消一會兒,那銅鈴陣便瘋狂作響。
見此勢,石朝風連忙招手示意袁莊頭帶人過來。
袁莊頭急忙喊人從地上抬起袁璋思,拎著供品往祭桌走去。
袁莊頭麵對不停亂晃的銅鈴陣,同下人一起把帶來的供品一一擺上桌子,接著把癱軟如泥的袁璋思從地上撈起來,擺成下跪叩頭的姿勢,隨後自己也跟著磕了幾個響頭。
“吾兒璋思,根性甚劣,欺辱了姑娘,自知罪孽深重,不求姑娘原諒,但求姑娘平息怨怒,饒恕無辜,我等願為姑娘立牌位,設靈堂,誠心超度,後半輩子更會吃齋念佛,行善積德,以償此罪!”袁莊頭言辭懇切,想必是誠心懺悔,一句一磕,甚至還抓著袁璋思的後領,也一同磕頭。
袁璋思這會兒倒是清醒一點了,滿口念著“我錯了”。
那些銅鈴依舊晃動不斷,原本站在一邊旁觀的楊懷善,最終還是忍不下去了,也衝上前跪在地上磕頭“我也認錯,我家兒女同樣欺侮了你,是我管教不嚴,頌娘你要是真想以命抵命,就把我的命給拿去吧,放過我家人,放過長豐村吧!”
吵鬨的銅鈴突然全都靜止了。
成功了嗎?
就在大家終於要鬆一口氣的時候,忽然那些銅鈴再度響起,甚至比剛剛更為激烈,連帶著祭桌也不停震動,最後啪地一下,那桌子忽然像被砸了一般一分為二塌陷下去,桌子上的供品無一外乎全掉在地上。
與此同時,袁家的家丁全都無緣由地抽搐倒地,隻剩袁沐芳一個人垂著腦袋站在原地。
石朝風大喊不妙“壞了,鎮不住她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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