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步入行將毀滅的序曲之前,在那統領著二千萬破壞天使的神之使者吹響末日號角之前、在那焚毀三界的烈焰之環閃爍於高空之上之前,人世之間所存在的,更多的乃是一些
微小到幾乎不可見、更不會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所在意的東西。
與那能夠毀滅整個阿卡迪亞之星球的所有生命的虹彩之魔物【尤薩】、抑或者是能夠與之匹敵戰勝數度浪潮的救世之器【三聖器】比起來,這些生命往往微不足道,沒有那麼波瀾壯闊的史詩、沒有那神話戰場之中的宿命對決,那些柴米油鹽煙火之中的點點滴滴,那些一茶一飯當中的平淡,就是構成了這個世界絕大部分人的所有人生的構件。
儘管這些占據絕大部分體量的人,對於世界的影響其實微乎其微。
將時間稍稍往回倒退兩個星期、將世界的指針向後方回返那麼一點點的格數之後,對於世界來說無關緊要、但構成了某個人人生之中的沉重基石的時刻,就展現於命運之手的眼前。
兩星期前,三聖聯盟,王都惠普城內。
法雷爾微微轉動了一下自己的頭,但很快就被一聲嚴肅、甚至可以說是嚴厲的“請不要動!”所打斷了,使得他沒能調整好自己已經微微有些發酸僵硬感覺的脖頸,不得不繼續保持著這個尷尬的姿勢,筆直的站在椅子後方,將自己的一隻手搭在椅背上。
而坐在椅子上,同樣原本滿懷好奇的米莎現在也已經有些微微的不適,隻是出於涵養沒有發作。
此刻,在他們對麵正以誇張的姿勢揮灑水墨顏料的老人,眼神之中的光芒簡直像是兩盞被聚焦起來的汽車大燈,讓法雷爾都不敢直接去和他對視,生怕被那灼熱的目光點燃了自己的頭發,但即便如此那灼熱的目光還是令他難以直視。
這橋段法雷爾曾經在小說裡讀到過。
——隻是,皇帝李嘉圖··路和他的王妃的故事結局可不怎麼好啊
——呸,我現在怎麼在想這種不吉利的事情!
——百無禁忌、百無禁忌
是的,正如同那個“廢柴屠龍少年拯救世界”的故事之中所描寫的一樣,那個伴隨著劉建設的半個青春的故事有著一個並不美好的結局,每每讀到最終的那句稚嫩、天真、令人心痛的日記,泡麵頭的宅男就恨不得跳起來一拳打爆老舊的電腦對麵、那個網線對麵的作者的頭。
但他沒想到自己在來到了阿卡迪亞這樣如此王道的“異世界轉生”的發展之後,居然可以碰到如此相似的場景——在與米莎在惠普城的街道之上閒逛、說一些悄悄話、享受少年少女之間天真純質誠摯的愛戀滋味的時候,一個穿著打扮截然不同於本地的三聖聯盟居民的老人忽的從自己的小地攤上跳了出來,一把扯住法雷爾的手,非要拉住他們給他們畫一幅“小肖像畫”。
天可憐見,被黑潮津上之利刃刺激得格外敏感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反應過度的法雷爾差點就在大街上拔出那柄奪取而來的擬似神器【虛龍·氷麵鏡】,給這個瘋瘋癲癲的普通人老頭一刀,憑著薙刀的鋒銳和他現在的力氣,一刀下去連街上的地磚都能砍開了,怕不是就要來個血濺當場,所幸他及時的忍耐住了這個衝動,沒有拔刀。
老頭身上的衣服很有些類似於在劉建設家鄉的古代所流行的衣服類型,長袍大袖,綴有流蘇,隻是很顯然年頭太久了沒有及時的得到縫補和換新,以至於看上去就是一股老土陳舊的感覺。他自稱是從遙遠的東洲來到三聖聯盟境內的——這個國家他倒是聽說過,據說那是與三聖聯盟所在的大陸隔海對望的遙遠彼方,那裡是由一整個國家統治一個大陸,其思想形態與民族習俗也都與自己家鄉古代的儒文化圈非常類似,隻是終究是似是而非的東西。東洲人在阿卡迪亞倒也不是那麼的少見,許多據說屬於某個巨大的跨洲巨型商會的商人們就來自於那裡,不少人在年老之後乾脆留在三聖聯盟境內養老生活,也許這個老頭就是類似的身世。
但不管怎麼說,在大街上突然被人拉住什麼服務這種事情,哪怕是在異世界,也是以詐騙、偷竊甚至於搶劫相掛鉤的,哪怕這是在三聖聯盟的王都、天子腳下也是一樣。不過法雷爾倒也不是很擔心這家夥真要動什麼歪心思,畢竟勇者是一群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拿著刀子混飯吃的貨真價實的亡命之徒,這些王國所培養的最頂尖的為了拯救世界而戰鬥的亡命之徒可不會怕什麼灰色黑色的手段。
再加上米莎似乎對這種事情還挺感興趣的樣子,於是法雷爾也就順著她的意思來到了老頭子的攤位麵前,在旁邊的一小塊樹蔭遮蔽的空地上站定,按老頭子的要求擺出一幅就好像是舊時代貴族的祖先畫像一樣的姿勢,三聖貴族的祖先畫像大多都是這樣,祖先穿著鎧甲帶著武器站在畫麵一側,另一側則是坐在軟椅上的貴族夫人,中間則是他們的孩子,標準的家庭畫像的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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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看到老頭子甩出來的那一大排眼花繚亂的工具,法雷爾就知道這沒有一個小時怕是走不了了——就像是李嘉圖··路的遭遇那樣,以為隻是簡單的街頭速寫甚至快速素描,但那個被安排的畫師把工具箱一字排開的瞬間,可憐的黑皇帝就覺得自己上了個大當。
隻是法雷爾沒想到自己也上了這老頭子的當,聽說是東洲畫法的時候他還暗自放心鬆了口氣,因為東洲的畫風在他的想象之中和雲山霧繞潑墨成風的家鄉的古代畫風應當大差不差,但這老頭光是畫筆就排出來了十幾種不同造型的,每種都有七八個型號,鼓鼓囊囊一大包看上去就像是一大包暗器。
然後,作畫開始了。
看不到老頭的畫麵,但從他那被紮起來的袖口都被其動作扯開的激烈稱呼、從老頭那動用了全身力氣、以各種誇張姿勢蘸取顏料噴灑粉末的勢頭來看,即使不是李嘉圖那倒黴蛋的那副《路明非皇帝與茜茜公主》的歐式古典派油畫,恐怕也是一幅《拿破侖皇帝翻越阿爾卑斯山》那描繪帝王姿態的巨幅畫作。
許久、許久。
老頭的動作自然引來了大量的群眾圍觀,甚至就連騎衛隊的人也有過來圍觀到底為什麼這裡有這麼多人聚集起來,等看到老頭的畫麵之後,騎衛隊的人也帶著一種相當令人感到迷惑的複雜表情和那些群眾慢慢的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