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大僧名道,說出去的話,誰人又會信。
若是大僧名道,知道他身份之後,誰人又會出去說。
“那裴雍倒是有些急智,隻到底取巧——即便給他做成了,還不是得罪了天家?”韓亦昶忽的感慨道,“再說有了這樣一個名聲,將來哪家還敢同他結親……”
張異古怪地看了自家門客一眼,隻覺夏蟲不可語冰,道“以他今日氣焰,未必將來什麼想法,哪裡還會去理會這點子小事——大丈夫隻患功名不立,何患無妻?你一向不至於如此眼淺,今日是怎麼了?”
韓亦昶隻好陪笑,卻又忍不住腹誹我若不是眼淺,當日又怎會投到你門下?
還未入秋,樹葉未黃,暑意未消,外頭便開始生出諸多傳言來。
有說天家要給公主選駙馬,正在文臣還是武將之中猶豫的。
有說天家雖要給公主選駙馬,可是不喜歡在朝官員沉穩有餘,銳氣不足,有心要等開了恩科,再在新進舉子來做挑選的。
有說宮中而今隻有李太妃一個長輩,天子思慮再三,還是打算等太上皇南歸之後再幫著做主,尤其夏州還有不少才俊,這幾年陪著太上皇忍辱負重,回京之後,正好用公主婚姻籠絡的。
還有說那節度使裴雍得知此事之後,已是主動相求,隻天子仍在猶豫的。
其餘幾種說法還罷了,唯有那最後一種,竟是情節逐漸有所遞進。
今日是天子拿不準主意,明日便是宮中太妃得知之後,前去勸諫,但天子不肯聽從,等到後日,又傳出公主一向深明大義,此次也是一般,已是主動站得出來,說明其中得失厲害,請天子千萬以大局為重,允了那裴雍所請。
京中各色消息滿天飛,張異自然時時關注。
他高坐堂中,聽那韓亦昶來做回報。
不過幾日光景,原本還不怎麼顯眼的節度使裴雍求娶公主的消息,便已成了氣候,引得不少人暗暗議論。
一來有心人推波助瀾,二來趙、裴兩人,一個本就甚得百姓擁戴,另一個才挾大功回朝,正是當之無愧真英豪,與其餘幾個傳言相比,這二人真正才貌相當,更值得談論。
張異不禁捋須,一副老懷甚慰模樣,隻是想了想,仍舊有些不放心,囑咐道“你這兩日安置好那些人,不能再叫他們露頭了。”
“官人放心,俱已打發往南邊去了,等過個一年半載再回來,想來誰也不會記得。”
韓亦昶想了想,又問道“另有一樁——那裴雍暗自尋了僧道欲要自汙,不願尚公主事情,要不要也出去外頭宣揚一番……”
張異沉吟片刻,還是搖了搖頭,道“十分不必,且再等一等,正要把他們湊一處,眼下事情未成,成了才好再做宣揚。”
前頭那些拿大義把公主架起來的話,本就十分微妙,並不好十分認真去追究,可要是說起裴雍不肯尚公主,雖說矛頭直指他藐視皇家,卻會先打了天子並公主臉麵,要是真個因此婚事不成,才是因小失大。
再一說,那趙氏本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往日裡事情多,又大敵當前,或許有騰不出手來顧及的地方,可要是做得過了,叫她當真惱了,發起起狠來,卻也有些棘手。
不到萬不得已份上,還是留點餘地的好。
畢竟公主嫁與裴雍,尤其兩人若成怨侶,於國於民,其中都多有好處。
他要把那趙氏攆去西北,其實並非完全處於私心,除卻不想看她繼續在京中乾政,影響自己,也未嘗不是為國、為朝作想。
況且今次設計那李太妃,雖是轉了許多倒手,下頭也已經努力收拾首尾,可畢竟事情難辦,若被那等有心人深究,總有禁不住詳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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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查到自己頭上,雖說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什麼,傳揚出去,究竟於名聲有礙。
張異反複盤點諸多消息,不見明顯紕漏,才終於真正放下心來。
趙氏一向喜歡做出那等為國為民模樣,裝相起來,不知得了民間多少讚譽。
可世上哪有隻吃肉,不討打的事情。
朝野上下都稱讚這公主一心國朝,今日終於有機會來看一看,她究竟會為了所謂“國”、“朝”,做到哪一步。
要是真個嫁了,也算了了禍害。
要是戀棧不去,正好給人看個明白。
至於那裴雍,前有天家臉麵,後有民意如山,如此形勢,想要脫身,剮一層皮下來都不能夠。
張異隔岸觀火,果然見得宮中一日召欽天監,隔日又召太常寺,今日問這個,異日問那個,反反複複,來來回回,其中又夾著那裴雍告病不朝兩回,不再去尋什麼道士和尚,反而差遣下頭人遍訪名醫,不知醞釀什麼辦法。
韓亦昶探了消息回來,道“隻怕那裴雍要自稱身有隱疾——倒也未嘗不是一個好法子。”
張異一時冷笑,道“他自家說了無用,也要人肯認才是——今次不知多少人下場,正等得個結果,豈容他耍小聰明。”
他還待要說,卻聽外頭急急敲門聲,一名管事連滾帶爬進得來,喘著氣稟道“官人,宮中降了旨意——已是為公主招了……招了……”
“招了什麼?”
顧不得上下之分,張、韓二人齊齊向前探身,大聲問道。
“招了那節度使裴雍為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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