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若藍的聲音雖然平靜,但其中蘊含的威壓卻讓店小二感到難以承受。店小二被她的氣勢壓得抬不起頭來,隻能慌張地搖了搖頭回答道“未、未曾見過。”
穆若藍沒有再說什麼,她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塊冰冷的玉石,沒有任何溫度。她轉身離去,那身影在客棧的門口消失,隻留下店小二一個人站在原地,額頭上冷汗涔涔。
無命雖然中了墨人散,還受了不少傷,但一路上像是油滑的老鼠,總能在關鍵時刻找到一線生機,逃脫穆若藍的致命一擊。直到追進中州城,趁著人多眼雜,那人更是直接混進了人群,讓穆若藍也找不到蹤跡,隻能四處搜尋盤問。
一個陰溝裡的廢物,竟然這麼麻煩,穆若藍心中已經開始不耐,想著抓到無命之後,定是要把他全身筋骨打斷,弄上滿身口子扔到螞蟻洞去。
穆若藍的身影剛剛消失在視線之外,沈溯便看到了一個戴著鬥笠的男人從樓梯上走下。他的容貌被鬥笠遮擋得嚴嚴實實,儘管如此,沈溯的目光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他露出半截的手指,那手指的顏色漆黑如墨,倒是有些像中了墨人散的症狀。
墨人散雖然毒性強,但在江湖中卻也並非什麼稀世珍品。沈溯初時並未太過在意,然而,隨著那男子身形逐漸顯露,她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凝聚在了他腰間懸掛的那把刀上。那把刀,刀身修長,月光下泛著幽幽的冷光——竟是柳時衣的刀!
沈溯心中一驚,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她緊緊地盯著那個人的背影,一股難以名狀的緊張感在心頭悄然升騰。
柳時衣的刀怎麼會在這裡?
之前柳時衣小娘和花嬸她們,就是因為有人要來搶刀才死的。按理說柳時衣不可能把那刀給任何陌生人——
沈溯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她轉頭看向穆若藍離開的方向,心中不禁湧起一股莫名的擔憂。突然出現的白衣女子、戴著鬥笠似是中毒的男人,以及月見刀,這些之間會有什麼聯係?柳時衣現在如何了?
沈溯憂心忡忡地上了二樓,腦海中不斷思考著應該怎麼辦。帶路的店小二輕輕推開一扇房門,頂著一張笑臉,迎沈溯和小姝進了屋子。
房間雖然不算寬敞,但布置得乾淨利落,透出一股溫馨的氣息。
“二位客官裡麵請,我先給二位備點熱水。”店小二一邊說著,一邊手腳麻利地開始忙碌起來。他熟練地提起茶壺,為沈溯和小姝倒上兩杯熱騰騰的茶。
小姝接過茶杯,輕輕吹了口氣,感受到一股暖意湧上心頭。連日來的疲憊與緊張消失殆儘,她終於能夠稍微放鬆緊繃的神經,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道“總算是能稍作歇息了。小姐,你先躺下歇會兒吧,我這就去後廚看看有什麼現成的吃食。”
沈溯卻沒有立刻回應,她靜靜地站在窗邊,目光透過半開的窗戶,投向那熙熙攘攘的街道。人流行色匆匆,她的思緒卻不住地落在柳時衣身上。
沈溯的眉頭微微蹙起,不行,她不能坐視不管。
“你速去找個可靠的跑腿,讓他即刻回流水村一趟,看看到底發生了何事。”沈溯突然開口,語氣中透著一絲凝重。
小姝一愣,轉頭看向沈溯“流水村?小姐怎的突然想起這了?”
沈溯並未立即回應,她凝視著窗外的人群,仿佛在尋找著什麼。過了一會兒,她才緩緩收回視線,開口道“告訴跑腿的那人,讓他去找一個柳時衣、不,去找一個叫魄風的男子。告訴他,我在中州見到了柳時衣的刀。”
小姝雖然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去執行沈溯的吩咐。
沈溯與小姝都未曾察覺到,就在沈溯無意間提及魄風這個名字的時候,一旁店小二的動作卻突然一滯,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但很快,他又恢複了那副習以為常的殷勤模樣,繼續忙碌著。
出了沈溯的房間後,小二依舊維持著殷勤好客的態度,一路跟各種人打著招呼,直到推門進了賬房的房間,看著麵前那個對著算盤愁眉苦臉的中年男人,才卸掉笑容,上前正色對男人說道“李老板,出事兒了。”
被稱作李老板的男人,一聽到呼喚,便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啥事兒?緊急不?要我現在出去不?”
自打前陣子收到蕭時的密令,要求各地的日月藥莊隱匿身份、原地待命後,他們就關了中州的藥莊。李老板本打算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徹底給自己放個假。畢竟自打逃出藥王穀後,他是一天也沒歇著,雖說內心複仇的意願未曾減弱過絲毫,但能有段不用四處打聽情報、草木皆兵的日子,他也不介意用來啥也不做整天躺著。
當年在藥王穀的時候,老李就隻喜歡診脈,因為診脈可以往那兒一坐,半晌不用動一下。結果因為坐久了生了痔,令師兄大為不悅。師兄怒不可遏,拎起老李的衣領,一腳將他踢出穀外,責令他跟隨老邢等人外出采藥。結果這一去,就再也沒能回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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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老邢和老許不同,老李是留下來的人裡最沒個正形兒的,懶得動腦子更懶得動身子,在逃亡過程中無論多苦多累,他永遠能找個無聊的笑話跟大家說說。不是因為他不難過不憤怒,隻是他覺得如果大家全都沒了精氣神兒,那才是真著了莫淩峰的道,祥和的藥王穀算是真給他滅了。
因此蕭時傳信過來的時候,看到老許不在了,他也沒有表現出傷心。隻是在晚上跑去院子裡,對著空無一人的對麵喝了一晚上酒。他跟老許說,你個老小子倒是能休息了,累了這麼多年,腰杆兒都被壓得彎了幾分,在徹底被壓垮之前去了也好,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吧。咱們天上再見。
沒有蕭時的明確指示,他們現在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可他手下最為上進的小二卻是憋不住,一本正經地逮住睡到日上三竿的老李。
“頭兒,”小二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堅定,“我覺得我們不能再這樣無所作為了。我方才查看了一番,城西的那家客棧正在尋找新的主人,我們或許可以將其接手過來。客棧裡人來人往,是個極好的消息集散地,我們若能掌握其中,定能搜集到更多的情報。”
於是小二——沒錯,他的名字就叫小二——成了這間客棧的店小二,老李則成了李老板,天天被小二逼著算賬,一見到算盤就開始頭暈眼花。現在哪怕是讓他出去跟媒婆介紹的大娘們相親,他都欣然前往。隻要能不讓他跟算盤大眼對小眼就行。
小二平日裡總是帶著幾分嬉皮笑臉,但此刻他的臉上卻不見一絲笑意,神情凝重地報告道“我在店裡見到了月見刀,還聽到一個客人說要傳信給魄風告知此事。”
老李一聽到“月見刀”這三個字,原本平和的臉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眉頭緊鎖,仿佛在思索著什麼。他沉聲吩咐道“小二,你立刻去暗中盯緊那個帶著月見刀的人,一舉一動都不能放過。魄風若是得知了消息,必定會和阿時一同趕來,我們得做好接應的準備,不能有絲毫差錯。”
魄風收到中州來信的時候,流水村正是深夜。這些天蕭時帶著魄風和殷裕挨個兒給流水村的村民安葬。欽天司也沒人了,殷裕在確保無命和穆若藍徹底離開後,等了好幾天,還是沒人前來,流水村像是徹底被人遺忘了,成了個死村。
月色如練,透過輕紗般的窗幔,灑在柳時衣蒼白而寧靜的臉上。這些日子以來,柳時衣的身體狀況一直如同風中殘燭,時好時壞,讓人憂心忡忡。
蕭時時刻陪在她身邊,每當柳時衣因為長時間未曾進食進水而雙唇乾裂時,蕭時便會小心翼翼地扶著她,一口一口地喂她喝下那溫熱的湯水。但她卻始終沒醒過來。
柳時衣躺在床上,卻眉頭緊皺,一看就知道睡得並不安穩。她仿佛陷入了無儘的夢魘,麵前一會兒是煙嫋那嫌棄中帶著溫柔的眼神,輕輕地戳她腦袋“又惹禍。”一會兒又是花嬸和其他人熟悉的笑臉。他們圍坐在桌旁,笑著招呼她過來“又惹你小娘生氣了?沒事兒,過會兒去說點好話就行了。”一會兒又是張大娘帶著張家丫頭,讓她早餐多吃個包子。
直至她的視線捕捉到了一個少女的身影。那位少女從背影望去,似乎與柳時衣年紀相仿,孤獨地佇立在一片絢爛的花海之中。柳時衣心中湧起一股衝動,想要上前去打個招呼,於是抬起手,準備輕輕拍向少女的肩膀。
然而,就在柳時衣的手掌觸碰到少女身體的刹那,一股莫名的寒意從指尖迅速傳遍全身,汗毛瞬間豎起,一種莫名的恐懼如潮水般湧來,緊緊包裹住了她。柳時衣拚命地想要壓抑住那股恐懼,低下頭,不敢去看那張隱藏在背後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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