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宅院內迎出一個搖曳生姿的女子,她一身喜婆打扮,臉上塗著厚厚的脂粉,一臉喜氣的樣子,在這群麵無表情的轎夫映襯下,顯得格格不入。她走向領頭的那轎夫,伸出手“生辰八字合好了?是那個陰時的吧?”
轎夫點頭“已經對過了。”他從袖中拿出名帖,遞給了喜婆。喜婆接過名帖,仔細地看了一眼,滿意地點了點頭“行,另一個陽時的呢?”
轎夫麵無表情“已經送過去了。”
喜婆又是點了點頭,抬頭看了眼月色“時辰到了,迎親吧。”
說完,喜婆便扭著身子,走到了轎子旁邊候著。屋外彆無他人,喜樂也沒再響起,這場冷清的迎親儀式,就這麼突兀地開始了。隻見轎夫們放下了轎子,喜婆在轎前低頭,掀起了轎簾。
下一秒,殷裕和魄風隻見那從轎中扶出的女子,竟然正是被迷暈了的沈溯!
她的臉上也塗著厚厚的胭脂,但雙眼緊閉,眉頭緊簇,一看就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弄上了花轎。
殷裕看到這一幕,心中一驚,剛剛的恐懼瞬間被想救沈溯的急切壓了下去,他腿明明抖得如篩糠一般,卻還是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向魄風。
“我、我們要救沈溯,我們得進去。”
魄風盯著那群人,剛剛腦子裡那些旁枝末節的東西立刻被拋之腦後“手腳輕點,彆出聲,跟緊我。”
和外麵漆黑的夜空不同,宅院的正廳內燈火通明,到處都點著紅色的蠟燭。紅綢如瀑,掛滿了整個大堂,堂中央,一個大大的紅色“喜”字格外醒目,映得整間屋子的光線都泛著紅。然而即便布置得如此喜慶,氣氛卻依舊安靜地詭異。
在這滿室紅光之中,一個男子靜靜地坐在木輪椅上。他身材修長,麵容俊朗,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然而,那蒼白的臉色,卻讓人無法忽視他的病態。
他正是劉府的少爺,劉禮,也是前日在街上救下沈溯的那位男子。
此刻的劉禮,空洞地望著門外,仿佛被這個世界隔絕。他的眼神中沒有任何波瀾,無悲無喜,仿佛對即將到來的婚禮毫無期待,和柳時衣想象中色欲熏心的樣子截然不同。
他輕輕開口,聲音沙啞而低沉“您真以為,這麼做能有用?娘,您太天真了。”
他身旁,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坐在那裡,正是劉禮的母親,莫氏。
女人麵容姣好,聽到劉禮的話,臉上卻瞬間閃過了一絲濃重的悲傷,可她強打起精神,勉強維持著平靜的語氣,說道“禮兒,自那事過後,娘隻求一件事,便是你能好好活著。若不是那冤魂纏著你,怎麼會讓你變成現在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但你放心,隻要今夜這紅白撞煞的局成了,一切都會好的。”
莫氏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攥緊手中的喜帕,仿佛要將所有的悲傷和不安都握在手中。
然而,劉禮卻絲毫不為所動,他的麵色依舊淡漠,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冷冷地回應道“若不是你,我又怎會如此?她又怎麼會如此?”
莫氏被劉禮的話噎住,聲音一梗,悲從中來“禮兒,娘從來想的都隻有你。你以為娘看到你這樣就不傷心麼?”
劉禮輕哂一聲,仿佛覺得自己娘親的悲傷顯得十分好笑一般。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喜婆的喊聲“新娘子到——”
莫氏壓下心中的種種情緒,強撐起笑容,端正了身子。
隨著喜婆的喊聲,身著紅裝的沈溯被攙扶著走進大堂。她雙目緊閉,臉色蒼白,仿佛一朵即將凋零的花朵。她的行動完全由身邊的喜婆掌控,像是一個失去靈魂的木偶。
莫氏與喜婆對視一眼,喜婆微微點頭。莫氏這才鬆了口氣,示意婚禮儀式可以開始。喜婆站在一旁,大聲頌讚道“一拜天地,乾坤福——”隨著她的聲音落下,手上也壓著沈溯的後頸,作勢要拜。
然而,劉禮卻沒有任何動作。他依舊坐在那裡,空洞冷漠地望著前方。莫氏見狀連忙壓低聲音喊道“禮兒!”
劉禮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冷笑,他看著莫式泛紅的雙眼,沒有說什麼,隻是轉動木輪椅挪動到了沈溯身邊。
劉禮壓根兒沒正眼瞧過旁邊的沈溯,反正對他而言,這隻是對無望母親的最後一次憐憫。
兩人麵對身邊空蕩蕩的席位,深深一拜。而這詭異的一拜,卻令莫氏臉上的表情終於帶上了些許希望,衝喜婆點頭。
喜婆繼續頌讚道“二拜高堂期頤壽——”
她扶著沈溯轉向莫氏,中年女人坐在正中,看著麵前的一對“新人”向她行禮,眼眶不由得濕潤。
她做了這麼多,無非是希望能看到眼前這一幕。她不在意劉禮旁邊那少女到底是誰,隻要她能“救”回兒子就好。
“夫妻對拜恩愛久,送入洞房千萬孫——”喜婆的聲音再次響起,她攙著沈溯轉向劉禮。
然而就在她壓著沈溯的後背,要讓她躬身拜禮之時,意外發生了——
幾根銀色弓弩從屋外射來,直衝著劉禮與沈溯而去!勁風襲來硬生生止住了那二人彎腰的姿態,而後倒插在地!
大堂內原本喜慶的氛圍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破,紅綢飄飄,卻不再象征著喜慶,而似是變成了血色的序幕。
莫氏見狀大驚失色,她轟然起身,踏步上前,抬手一揚,渾厚的內力帶著一股勁風,竟是將沒入地磚的弓弩連根掀翻。
女人滿麵怒容,厲聲喝道“誰在我兒大婚上鬨事!”
她尖銳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顯得格外刺耳,震得人心發顫。
空氣之中,傳來了一聲低沉的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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