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楮轉過頭,笑看著嵇昀“昀兒,人生如逆旅,無需迷戀眼前,亦不必被過往所羈絆,放手去做你認為對的事,不要辜負一身本領,更不要重蹈前人的覆轍。”
父子倆說著話時,夕陽斜照進山洞裡。
“來,扶我出去轉轉。”
嵇昀扶著楊楮坐上木車,二人來到洞外,天邊晚霞如血,殘陽映照在人臉上餘溫尚暖。
“我聽薩迪婭這姑娘說,西邊有個叫撒馬爾罕的地方。”
“是,她和我提過幾次,看得出她很喜歡那裡。”
“那你可一定要帶她到那兒去看一看。”
“孩兒想等剿除九天聖教,清閒無事了就去。”
楊楮道“時不我待,有些事是等不起的。”嵇昀點了點頭“父親教會的是。你好好養病,等身體養好了,咱們一家一起去。”話說半晌,楊楮沒有應聲,嵇昀俯身來看,楊楮微閉雙眼,已經安詳地去了。
楊楮半生富貴顯赫,半生潦倒淒苦,無論身體還是心力早如殘燈將儘,今番骨肉相認,心願遂了,便撒手人寰。
嵇昀和白錫聖料理了楊楮的後事,墳頭就埋在離草廬不遠的山下。
“他死前真的沒有再提殺田老賊的事?”墳前上祭時,白錫聖再問。嵇昀答道“沒有。”莫靈瓏道“他老人家被仇字困住了大半輩子,到頭來終於是跟自己和解了。”
“不完全是這樣。”嵇昀站起身,說道“與其是說是困在一個仇字,倒不如說是困在了一個情字。”言罷,幾人陷入一陣沉默。隨後嵇昀問起白錫聖今後打算,莫靈瓏挽了白錫聖的手臂。
“中原已經無事做了,我打算讓他跟我一起回東海去。”
莫靈瓏說著便抬眼看向白錫聖,眼神中滿是愛慕,而白錫聖的麵色一如既往的僵冷,一個溫熱,一個冰涼,看似不合,實則天成。
莫靈瓏反問嵇昀“對了兄弟,你呢?”嵇昀答道“我準備去趟長安,想辦法找到母親的遺骨,帶回與父親合葬。然後然後我想在這兒住上一陣子。”莫靈瓏道“也好。”
分彆時,一向寡言的白錫聖,走到嵇昀身前,將黑玉夔龍劍交到他的手裡。
嵇昀一怔“大哥,什麼意思?!”莫靈瓏見狀,忙解釋道“兄弟彆誤會,你哥的意思是,你還有大事要做,這把寶劍在你手上才會有用處。我們倆住在島上,遠離江湖,用不著它。”白錫聖把劍牢牢地按進嵇昀手心,嵇昀聽話便不再推辭“等我了結了這邊的事,就去東海看你們。”
“我和你哥在島上等你們,記得帶薩迪婭一起。”
野南潯聽得著急“還有我!千萬彆把我丟下!”幾人聞言都輕輕一笑。於是,白錫聖與莫靈瓏先行下了山,嵇昀和野南潯收拾過草廬,亦乘馬直奔長安而去。
師徒晝夜趕路,不久即到商州城外。
這夜雨大,澆潑得地上泥濘難行。野南潯拉著馬好不容易在爛泥裡挪著步子,四下張望,幸在看見一處亮著燈的人家。
“師父,去避避雨吧。”
嵇昀見雨勢一時難退,便與野南潯向那戶人家走去。那是間高牆大院,連門房都比一般人家的主屋闊氣得多,野南潯兩步跨上門檻。
“喂!主人開門!”連叫數聲,家中卻無應答。野南潯透過門縫看見,屋內燈火竟然熄了。
“師父,這家人把燈都滅了,不想讓我們進去。”嵇昀道“不願意罷了,咱們就在門樓裡待一晚,等雨停了再走,你去把馬牽到棚子裡。”野南潯依命把馬牽到牲畜棚,見棚裡馬匹成群,不禁驚詫“想不到這家人這般闊氣”
嵇昀正獨自在門樓避雨時,院裡忽然有腳步聲臨近,大門繼而開了,露出一個小廝的頭來。
“你是?”
“趕路的,想借府上之地避避雨。”
“趕路的?”小廝上下打量了一下,麵露不悅,正要關門,被嵇昀一把頂住“小哥,幫幫忙吧。”
小廝咬牙用勁,門板卻紋絲不動,由是畏懼嵇昀,隻要支支吾吾地讓二人進府。
“家裡有老人已經睡下,你們倆就待在偏院,不要亂走。”
走進西麵偏院,小廝領著二人走到廂房門口,伸手去推門,不料一推未開,原來門上竟是有鎖。小廝從身上摸出一大串鑰匙,挨個去試,卻許久不見打開。野南潯朝嵇昀小聲笑道“這是個大迷糊,自家的門都打不開。”
小廝漸漸急了,索性將鑰匙收了,竟從懷中抽出一把短刀將門鎖翹了。嵇昀與野南潯疑惑相視。“進去睡吧。”小廝揣起了刀,轉身去了。
嵇昀和野南潯進了屋,隻聞到一陣飄香,敢情是女子的脂粉味,野南潯大叫“師父,我們闖進人家女兒的閨房了!”嵇昀連忙捂住他的嘴,壓低了聲音,說道“哪有家丁隨身帶刀的,這家極有古怪,小心一點。”野南潯默聲點了點頭,師徒二人就此歇下。
時過三更,外麵雨聲漸弱,而陣陣蒼老的咳嗽聲不時傳到廂房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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