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宗眼中噙淚,歎道“眾皆白麵書生,今遇武夫作亂,除哭無他耳。”
司空圖聞言,羞憤難當,他為人向來耿直,身為讀書人,最富傲骨,凜然道“主上蒙難,身為臣子,是辱也,唯可死節。”言訖,一頭撞在白馬碑上,頭破大洞,血流不止,不久即死。
昭宗及眾臣驚外,哭泣更甚。王摶假以思索,進言道“李克用、王建皆昔日有功之臣,為今之計,請陛下密下敕令,請二人發兵來救。”昭宗以為然,啃破右手食指,親寫血書。
君臣對哭的情形果被汴州將領察覺,朱友文將此告知朱全忠並說道“父親平日不是最討厭讀書人嗎?他們自詡是什麼清流,依我看,乾脆都丟到黃河裡,讓他們統統變成濁流。”
“好主意。”
朱全忠撫手大喜,於是赫然誅殺包括王摶在內的朝廷重臣三十餘人,把人頭都丟進了黃河,一時天下駭然。
大唐開國至今,曆時凡三百餘年,誠不想大廈傾覆在降將朱溫的手裡。後有憑吊之人,曾在白馬寫下這樣的詩句
周王失鹿依河洛,禮崩樂壞五百年。
高祖開基帝廿一,分崩垮散有命鹹。
九州腥河天下注,五方牙獸扛戈行。
隴右臥榻眠猛虎,山南麟龍起刀兵。
西邊日落東邊出,虎口狼穴接續離。
帝驚婦懼輦複攆,官糜民菜饑徒齏。
黃沙就浪高城後,白刀厲斷大夫頭。
魏晉風骨都隨化,直教清流變濁流。
形勢十萬火急,嵇昀立即趕回長安,但皇宮早已坍塌,坊市亦被焚毀殆儘。
所幸背陰山之戰後,大批神威軍分駐從九天教手中收複的江南道各處州府,聽說長安發生劇變,神威軍從各地紛紛趕回。嵇昀便即以神威大將軍的名義,收整了軍隊,立即向東進發。
晝夜行軍,剛出潼關,瞧見北麵塵煙大起,蹄飛幡舞,原來是晉王李克用的兵馬殺到,嵇昀不禁大喜過望。
正是依稀龍虎風雲日,猶似弘農保駕時。
果不其然,朱全忠逼迫昭宗遷都洛陽的消息傳到晉陽,李克用捶胸大怒,儘起三晉兵馬,又一次南下勤王。
嵇昀先會了先鋒官李存審,隨後由其帶領覲見李克用。
“父親,你看誰來了。”
李存勖言罷,嵇昀躬身行禮“嵇昀拜見晉王千歲。”
“是你?”李克用瞧是嵇昀,本來病態未消的臉色更加難看。
“是我,李叔父彆來無恙。”
李克用對當初悔婚的事猶然記恨在心,拂袖側過身佯問李嗣源“滿屋的人都是姓李的,他叫誰叔父?”李嗣源瞥看一眼李克用,像拘謹的兔子埋頭不答。
“真是嵇昀來了嗎?!”
外麵一聲高嗓打破帳內安靜,李萱腳步極快,掀開帳子瞧見嵇昀背影,一時佇立在門口,像個木人一動不動。
嵇昀回頭看到李萱,除了衣服從她愛穿的裙子變成了慣於騎馬的戎襟,體量模樣並無什麼變化,反觀倒是自己變化不小。二人四目相對,李萱收斂起臉上的驚喜,轉換一副薅惱的樣子。
“我們都還以為你死了。”
“確實褪了幾層皮,不過離死還差些。”
“哼。”李萱瞪他一眼,走近了又仔細打量,一邊瞧還一邊點頭道“確實,老了許多,像…像隻老山羊。”
嵇昀微微一怔,抬高胳膊自我審視了一番,然後二人啞然而笑。
“萱兒。”
李克用麵露不悅,李萱乖乖上前向父親問安。
“沒心沒肺。”
見父親嗔怪,李萱乃輕輕搖晃李克用的胳膊,嘟著嘴撒起嬌來“彆生氣了,都過去這麼久了…”李存勖也忙道“父親,嵇昀這次還帶了不少人過來。”
恰逢斥候來報,朱全忠派遣大將張歸霸統軍出鎮華州,阻住通往洛陽的道路。
“朱全忠本人在什麼地方?”
“汴州的間諜回報,朱全忠至今仍在汴梁,看樣子沒有要親臨戰場的跡象。”
李克用聽到奏報不由得動氣,一時咳嗽不止。
“該死的狗兒,如今亦敢小覷本王,隻派爪牙和孤對陣。”
郭崇韜道“朱全忠逼皇上賜封梁王,還加了九錫,改朝篡位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
李克用氣急,一麵督促火速進兵,一麵咳得麵紅耳赤,眼中凝血。
“郎官,你可不能再生氣了。”王妃見其病況加重,憂心不已。
嵇昀見狀,即從懷中取出一顆藥丸,交給庖官囑其碾磨成粉與李克用和水服下。
李克用服過了彭溪門的良藥,身體果然暢爽許多。
李嗣源施眼色與李嗣昭,然後二人雙雙進言道“父王身體貴重,不宜再冒矢石,況且朱全忠亦隻派大將統兵而已,憑我兄弟眾將協同指揮,足以打進汴梁,生擒朱賊。請父王回宮安心養病,聽兒等早晚奏報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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