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昀病體僵若磐石,無力閃避,隻得下意識舉起左臂格擋。
肉軀向著泛光的利刃迎上去,但聽一聲脆響,腕間某個物件被鋼刀撞短,落地分成四瓣。
嵇昀注目一瞧,魂魄先失了一半,原來碎裂墜地的東西,竟是與薩迪婭人手一隻的紫玉欽天鐲。
此物碎了,嵇昀內心說不出的萬分苦楚。然而,恰幸有此物擋了這一刀,嵇昀的手臂才未被斬落,而韓建反受撞擊之力,持刀的身子向後擺了個趔斜。
韓建畢竟很快就回過神來,他瞧了瞧手裡的刀,再回看嵇昀正低著頭兀自癡愣愣地盯著碎掉的靈犀環發呆出神,心中由是一喜,使起渾身力氣,複舉刀向著嵇昀的脖頸直削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刀光疊閃,錚聲響處,韓建的鋼刀霎時被攔腰砍斷,斷刀貼從嵇昀頭皮掠過,割下一縷頭發。
韓建大驚失色,麵對身前攔阻之人,張口叱道“高思繼!你果真要反?!”
原來適才出手砍斷韓建刀的人,正是呆立許久、猶疑不決的高思繼。此時他既已想通,朗聲答道“你們戕害大唐皇帝,才是反賊!”
“高將軍說得對。”
嵇昀吃力地直起身,拭去嘴角的血跡。
“興唐滅梁,才是天道。”
韓建麵皮羞紅,退回龐師古身邊。
高思繼把腰刀一舉,號令所屬燕軍就地起義。
“弟兄們!興唐滅梁,保國除賊!”
高思繼一呼百應,按兵不動的燕軍就地反戈。龐師古見狀,即令梁軍全力格殺嵇昀並高思繼所屬“叛軍”,很快,兩軍衝撞,你砍我殺。燕軍兵寡勢弱,在梁軍的四麵合圍下不久便落入下風。
高思繼把虛弱難支的嵇昀背在背上,僅憑一把單刀在梁兵中間左劈右砍,血透衣甲。
“高將軍,今晚是我害你一條性命,下輩子記得來討還。”
麵對洶洶來敵,嵇昀自知無應付之力,乃對身前護擁自己拚死突圍的高思繼感念備至。
“當初你沒有在李克用麵前說穿真相,也算是救我一命,今天大不了兩清了。”
高思繼喘著粗氣回話。
敵營裡亂聲震天,早驚動城頭上的晉軍將士。李嗣源、李嗣本等高立城頭,望著自相混戰的敵兵,眾人皆摸不著頭腦。
“嵇昀!嵇昀!”
李萱大哭著跑上敵樓,抱著女牆不斷地叫喊著嵇昀的名字。李嗣本斜眼瞥了下她,但覺奇怪,繼而又朝李嗣源擠了個眼神。
李嗣源心思極縝,見此情形便轉過身去,將欲回走。
“李嗣源!”
李萱見狀,三步並作兩步,直趕上去卻隻從後麵扯住李嗣本衣角。
“嵇昀在下麵,快點派人去救他!”
李嗣本急道“嵇昀?那個把沙陀拖進火坑的劊子手?不殺他已經是看在郡主的麵子上了,這種時候出兵去救,保不齊又要死多少沙陀勇士。”李嗣源隻當充耳不聞,快步下了敵樓,拂袖而去。
李萱眼角飄淚,蹲在原地,口語嗚嗚地不斷責罵“你的傷才剛好,就跑去作死,你這個該死的嵇昀…”原來嵇昀三人夜裡出城一事,始終瞞著眾人,就連李存勖和莫靈瓏也是不知。巧的是,三人攀繩下城的時候,被李萱的女婢撞見,這才告與她知道。
“師父!快衝出去!”
野南潯邊抵擋邊後撤,退到嵇昀身旁,與高思繼一前一後護住嵇昀。
梁軍多如潮水,一擁而上把三人死死困定。
龐師古高聲喊話道“嵇昀,看在往日相識的份上,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束手就擒,我保證你們不死!”
“先保住你自己的腦袋再說。”
龐師古話音未落,身後傳一斷喝,白錫聖踏肩而至,眨眼的功夫,長劍便已架在他的脖頸上。白錫聖眼色無情,語調清冷,崩刃如鋸的長劍搭在皮膚上直硌出血來。
嵇昀一麵喘氣,一麵說道“龐師古,你叫他們放開條路,我們也會留你一命。”
龐師古見勢如此,隻能無奈叫梁兵放開生路。
“呼!”
然而,忽然間風聲大作,軍陣深處一股無形勁力席卷而來,直壓得眾人張不開眼。
白錫聖但有警覺為時已晚,隻感颶風強勁,有如驚濤拍岸,又恍若雷霆壓頂,一下即被呼嘯的勁風衝飛出去數尺步方才站定,龐師古亦得以脫身。
嵇昀見風勢怪異,當即心下一沉。
“是你來了嗎?!現身吧!”
眾人左右顧看不見端倪,正疑惑時,風聲又起,夜空之上一襲青鶴大氅陡然間禦風而至,閃身如魅,飄忽若神,著實看呆眾軍。來人扭過腦袋露出麵目,正是鈺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