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昭結束手頭繁雜的工作時，窗外早已被濃稠的夜色填滿，時針悄然劃過了深夜的刻度。
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目光落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頓時陷入了兩難的糾結。
最近這段日子，為了節省通勤時間，也為了躲避家裡壓抑的氛圍，她已經連續在這張沙發上睡了整整兩天了。
原本平整又嶄新的沙發，如今在燈光的映照下，隱約都能看出她身形的輪廓，墊子被壓得癟癟的，抱枕也歪七扭八地散落著。
一想到自己如今活得這般粗糙，往昔那個精致又講究的自己仿佛成了遙遠的過去，顧昭昭忍不住深深歎了口氣。
她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心，不管怎麼說，今天高低得回家睡才行，總不能一直把辦公室當成臥室吧。
拿定主意後，顧昭昭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走到馬路邊，掏出手機，低下頭專注地看著打車軟件，手指在屏幕上機械地輸入著家裡的地址。
正輸到一半的時候，突然，一陣尖銳刺耳的刹車聲毫無征兆地劃破了寂靜的夜空，聲音仿佛一把銳利的刀子，直直刺進人的耳膜。
顧昭昭還沒來得及抬起頭看清狀況，整個人就被一股巨大的衝擊力猛地帶了出去，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飛撲，隨後“砰”的一聲，結結實實地趴在了地上。
一瞬間，好似有無數根細密的針，從身體各處的神經末梢瘋狂刺入，劇烈的疼痛如洶湧的潮水一般，瞬間席卷了她渾身的神經。
顧昭昭下意識地想挪動胳膊支撐起身體，卻發現胳膊完全使不上勁，稍稍一動，鑽心的疼痛便成倍襲來，這時她才驚覺，這可不是簡單的摔倒。
肇事的司機早已嚇得臉色慘白，慌慌張張地從摩托車上下來，一直蹲在顧昭昭旁邊，嘴裡不停地念叨著道歉的話，雙手也慌亂地顫抖著，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機撥打急救電話。
顧昭昭此刻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個真空的世界，外界的聲音統統被隔絕在外，她什麼都聽不見，唯有腦袋裡那嗡嗡的劇痛聲，一陣接著一陣，像是有台老舊的發動機在顱腔內瘋狂運轉。
每一次震動，都牽扯出渾身更強烈的痛感，讓她幾乎要昏厥過去。
好不容易捱到被抬上了救護車，護士們訓練有素，迅速且有條不紊地先給她做了簡單的處理。
消毒藥水擦拭傷口時帶來的刺痛，反倒讓顧昭昭找回了些許清明，這才慢慢捋順了呼吸，混沌的思緒也漸漸有了幾分條理。
她微微偏過頭，瞧見撞她的那個人，看著打扮就知道是個家境優渥的小年輕。
此刻，他正耷拉著腦袋，縮在車廂的一角，眼神裡滿是愧疚，巴巴地望著顧昭昭，就像個做錯了事、等待責罰的孩子。
見顧昭昭的目光投過來，他立馬挺直了身子，急切又誠懇地保證道“姐，您放心，您所有的醫藥費我全包，絕對不讓您出一分錢！”
那語氣裡的懊悔與決然，仿佛隻要在錢這件事上表態，就能稍稍減輕他心裡的負罪感。
顧昭昭張了張嘴，下意識地就想回一句“沒事”，好寬慰一下這個嚇得不輕的肇事者，可話到嘴邊，終究是沒說出來。
開什麼玩笑，她怎麼可能沒事？
此刻渾身上下像是被碾碎又重組，尤其是那條胳膊，稍稍一動，痛感就如電流般亂竄，她真的要疼死了，哪還有力氣裝樣子讓彆人輕鬆。
於是，她隻是靠在擔架上，不再去看那個滿心愧疚的小年輕。
顧昭昭緩緩轉頭看向了窗外，街道上熟悉的景致在夜色裡匆匆掠過，原本平常的畫麵，此刻卻讓她的心猛地一揪。
就在認出那熟悉街道的瞬間，顧昭昭瞪大了雙眼，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救護車一路疾馳，車廂裡彌漫著緊張的氛圍。
顧昭昭實在按捺不住內心的恐慌，提高了音量問道“啊，護士小姐姐，這是要去哪個醫院啊？”
她的嗓音因為焦急而微微發顫，每一個字都裹挾著難以掩飾的慌張，額頭上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護士小姐姐感受到了她的不安，臉上掛著暖人的微笑，輕聲細語地安撫道“中心醫院，你放心這是離你最近最好的醫院，你的胳膊一定沒事的。我們醫院，有最好的專家。”
“中心醫院？”顧昭昭喃喃自語，臉色瞬間褪去了所有血色，變得煞白如紙。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看清楚護士小姐製服上印著的中心醫院的字樣，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她緩緩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受傷的胳膊上，那胳膊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扭曲角度，每一次輕微的晃動，都會引發一陣鑽心的疼痛，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肯定是骨折了。
而去中心醫院，這種骨傷大概率是要送去骨科診治的。
一想到這兒，她的心瞬間亂成了一鍋粥，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個人的麵容。那個人，正是她此刻最不願意見到的，而且就在中心醫院的骨科就職。
光是設想一下待會兒在醫院走廊裡和他狹路相逢的場景，顧昭昭就覺得傷口像是被撒了一把鹽，疼痛愈發洶湧，滿心滿肺都是抗拒。
她心急如焚，大腦飛速運轉，搜腸刮肚地想著該怎麼說服護士改變路線，去彆的醫院就診。
可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就感覺車身一晃，車子已經利落地拐進了中心醫院的大門。
這司機師傅開車的速度，真可謂是風馳電掣，一點沒給她爭取時間的機會。可真是，太棒了。
顧昭昭滿心無奈，隻能帶著濃濃的苦澀，認命般地閉上了眼睛。
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裡默默祈禱，今晚千萬彆是那個人值班了。
要是真碰上了，這場意外受傷帶來的難堪與窘迫，絕對會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
她緊閉雙眸，隻是那不停微微顫抖的睫毛，還是悄無聲息地泄露了她緊張又忐忑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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