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陳豫並沒有把使團鬨事太放在心上,趕緊讓他們發泄完了之後進京就可以了。
可是隨後城門校尉急報說是市場方向密密麻麻的火銃聲響傳來,這可讓他有點慌。
天知道怎麼會有這種禍事落到自己頭上,真是見鬼!快趕緊備馬,又從總兵府衙門點了十幾個親兵先到碼頭市場,後麵副將再帶大部隊趕到。
不僅僅如此,聽到密集的火銃聲響,在南邊臨清鈔關駐守的一個百戶也領著兵丁趕到現場,臨清縣縣衙的人也趕到了現場。
幾個衙門的人同時到達了這個修羅場,上次臨清城一次性死這麼多人,還是靖難的時候吧。一群人全部傻眼的看著地上的屍體和被揍成豬頭的譚指揮使,完全忽略了站在中間的王憲三人。
陳豫從馬上下來之後抓著譚敏的脖子就問起來“譚大人,譚指揮使,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鬨事打砸搶麼?幾百具屍體打砸搶麼!”
譚敏知道此時自己一句話不能說,因為他知道,一旦他說錯任何一個字,這位不知道是誰家的公子哥千戶,絕對會把他弄出來當替罪羊,誰能相信三個人,三把手銃,殺死了一個使團接近兩百人全副鎧甲的武士,誰出去誰信?不是你臨清衛幫著打黑槍,誰相信?
旁邊的王憲開口說話了“下官錦衣衛造辦處千戶王憲,拜見平江侯。”
陳豫轉過身才看到一個身穿銀色錦衣的俊朗少年正在跟他打招呼,微微思索片刻才想起錦衣衛造辦處是個什麼單位,再回頭看看手中掐著的譚敏,譚敏朝著陳豫點點頭,於是問道“你是京城誰家子弟?”
王憲回答道“小子是會昌伯孫繼宗的外孫。”
“說說吧,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陳豫心情一下就好了起來。這個鍋他自己背有點吃力,但是加上會昌伯孫繼宗就沒啥問題了。
“還需要等一下其它衙門的人,這件事事關國本,需要都察院行台署、布政分司、按察分司、臨清鈔關這幾個衙門的人都到齊。”王憲就打算拉這些人都下水。
“你,你,你,你們幾個趕緊去到這幾個衙門侍郎來。”雖然不知道這位賢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是要是能給自己分擔責任,自己還必須要順著去做。
都察院行台署的官員是駐臨清縣的監察禦史(正七品),臨清鈔關是戶部十三清吏司臨清鈔關主事(正六品),按察分司僉事(正五品),布政分司右參議(正四品)的一把手都已經到了,看到這血腥的場景,一群人都有些懵逼,這是發生什麼事情了?江南叛亂打過來了麼?可看見一臉嚴肅的平江侯陳豫在現場,當下又安定下來,怕什麼能有多大事兒,再大的事情也是他來扛。
“侯爺,這是?”作為在場文官職務最高的的布政司右參議,他可是要問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死這麼多人,還是倭國人。
陳豫輕咳一聲,“王千戶,你跟諸位大人說一下發生什麼事情了,這件事大家集中定個調子,分彆上奏。”
王憲上前一步,給各位大人行了個禮。“諸位大人,下官王憲,乃是錦衣衛造辦處千戶。十月初接線報,有一夥倭國奸細,利用使團身份妄圖奪取我朝鑄幣技術。此事在我出京之前已經在錦衣衛檔案處留有行差記錄。”
說完,王憲隨便讓人拖過一具屍體來,隨便摸索幾下就找到了幾枚日本鑄造的永樂通寶,又用係統兌換出一枚永樂通寶,交給了臨清鈔關主事宋大人。
“宋大人是戶部主事,每天與錢幣打交道,知道倭國經常利用劣質錢幣來換取我朝錢幣,從而獲利,而劣質錢流入我朝之後沒用多久就會損壞,讓戶部回收銅錢蒙受巨大損失。你們也看到了剛才我隨便找出來的他們的銅錢,和我朝真正的永樂通寶的差彆。”然後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幾位官員從宋大人開始傳看。
“此倭國錢裡鐵含量高於銅,若使用兩年後會鏽蝕而碎。”周圍的幾位官員也都附和點頭。
“自從八月開始兩京一十三省開始替換新版銅錢和銀元之後,他們的銅錢和銀子就不能直接使用了,而這種鐵錢在戶部下屬的衙門中換成的銅錢又讓他們覺得虧,所以就想盜取製作新錢的技術。而臨清這家琉璃店,就是我錦衣衛中轉新貨幣的秘密倉庫,不知道他們通過什麼途徑得知了消息,於是就打著強搶貨物的名義武力奪取,這位魯小旗用特製的轟天雷與敵人同歸於儘,我們趕來的時候正好遇到他們在劫掠造辦處已經鑄造好的銀元,於是發生了衝突,對方無一生還,這就是整個事情的起因和經過。”王憲說完了,等待回答這些其它部門官員的提問。
譚敏聽了這個解釋,都直翻白眼,索性繼續裝做你說的都對,你說啥就是啥。
按察司僉事是主管刑案司法的,他關心的更多的是證據,對方死乾淨了總不能聽王憲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
“可有物證?要不然上報到三法司和禮部都很難辦。”劉僉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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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從我造辦處出來的銀元裝箱後會貼上特殊的封條,直到運抵京都銀行後才會進行拆解。想必此一行人的船上或者店鋪倉庫中仍然有造辦處的封條箱子,假如我沒記錯的話,這次由臨清轉運入京的銀元是十萬。”王憲就帶著幾位大人向店內走去。
這個數字一出來,幾位各部的大人都倒吸一口冷氣,怪不得錦衣衛會拚命,十萬銀元呐!他們在臨清整天跟錢糧打交道,臨清鈔關是大明第一鈔關,每年可以收稅銀兩,銅錢25萬貫,大明寶鈔1260萬貫(等於廢紙)這些錢加起來也就是正好是造辦處這筆錢的數量。
來到博山琉璃店的倉庫中,幾個普通的木箱子上用一個特殊的彩色封條封著,戶部的宋主事點點頭,這封條他見過,之前從戶部押運過來的兌換銀元那批箱子上有過這麼一小截的封條殘留,自己覺得花花綠綠的很好看,就收在衙門書案上當做書簽。
王憲指著幾個帶封條的箱子,說道“這幾個箱子就是報備過的箱子,諸位大人可以打開看一下是不是銀元。”
沒人動手,都在互相看。陳豫心說,我一侯爺上去翻箱倒櫃的成何體統,王憲的意思是我是錦衣衛當事人要避嫌,布政使分司宋參議的那樣子則是,我是主管部門的領導,你們不會讓我動手吧?現在就剩下劉僉事和宋主事以及監察禦史,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監察禦史王越。
王越是景泰元年順天府府試第三名,第二年的進士榜第三十三名,剛剛結束四川巡查被臨時安排在了臨清,如今任職還不到一個月。
這是王憲和王越的第一次見麵,但凡王憲前世好好讀書,就知道這位王越將來會有多牛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