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快來!”
視線從腳下的石子路轉移至正前方,妹妹熱情的呼喚與甜美的笑顏,讓他暫時忘記了那些黑色的東西,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這片草坪似乎很少有人知道,上麵沒有人們丟下的垃圾,隻有一些小飛蟲和飄來的枯葉。
“嘿咻~”
女孩毫不遲疑的躺了上去,並喊哥哥一起,還說如果他拒絕的話就生氣。
無奈男孩隻能照做,這是少有的平靜時刻,沒有痛苦,慘叫與殺戮。
星空仿佛在旋轉,璀璨炫目讓人著迷,晚風吹起孩子們的發梢,卻無法帶走他們心底的悲苦。
“哥哥,夜空是不是很美?”
女孩望向身旁一言不發的哥哥,不由的靠過去,緊緊環抱住他的手臂。
“和花兒說點什麼吧,花兒真的好寂寞……”
滿地的酒瓶碎渣,家裡來的奇奇怪怪的人,電視的恐怖畫麵,家門口的花圈,夜晚父親的怒吼,和停筆的日記。
想著這些,眼淚很快浸濕襯衫。
哥哥的懷抱還是那麼溫暖,但她不知道的是,這可能就是他最後一次主動的擁抱了。
“明天我要和父親大人去一個地方,妹妹你乖乖待在家裡,不要給任何人開門……”
“哎?要去哪裡?”
他鬆開手,擦去她眼角的淚珠,然後緩緩閉上雙眼。
“去‘神明大人’那裡……”
再次睜眼時,餘夜麵前卻不見曾經那人的蹤影,隻剩下掌中看起來冷冰冰的契約陣。
回想起以前的事,讓他的心情愈發沉悶。
與自己呆在一起的還有另一個膽怯的男人,他一邊提心吊膽的開著飛機,一邊偷偷觀察著“劫匪”的動向。
“到了麼?”
“哎!快快快到了……”
餘夜戴上手套並向窗外看去,底下的a城十分渺小。
懸浮在半空的巨石就在前方,他要找的人就在那裡。
“往左側飛,那邊有一個平坡。”
“可可可是按照規定路線應該要一直走——”
他隻是一個斜視,便無需開口,可憐的飛行員也隻好妥協。
無視了隊長的命令,朝他說的方向飛去。
……
“老板,這個麵包怎麼賣?”
有些眼花的老板扶了扶眼鏡,麵前的黑發少年身後還站著一個紅色卷發的女人。
兩人衣衫襤褸,像難民又像叫花子。
“七塊。不過我說小夥子,你有錢麼?”
“暫時沒有,但這個可以麼?”
他攤開手心,裡麵是一塊紅寶石,雖然已經黯淡無光,但對於本人而言它已經是最珍貴的東西了。
“一塊石頭?小夥子,你是不是餓暈了?這個能值多少錢?”
老板無意間的話卻刺痛了他的心,但他知道即使說出真相也不能改變什麼。
如今魔女大人已逝,毀滅迪姆沃德也被稱為不祥之地,如今的民眾還遭受到了〖反噬〗帶來的災難,必然對這些避之不及。
如果他把“魔女的遺物”說出口,可能還會引發不小的騷動,也會連累了身後的前輩。
“算了魏鈴,我還能再撐一會的,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先去你說的酒店吧。”
“可是……”
這一切都被店裡的另一個女人親眼目睹,她的手機界麵還停留在日程詳情上。
紅色的16號下麵加了一個點,上麵是女人今天的安排。
兩人窘迫的模樣讓她產生了憐憫之心,熄滅屏幕,拿上糾結了許久的洗發水放入框中,走向收銀台並對老板露出微笑。
“俞老板,他們的這個麵包算我的吧,還有這些,你掃一下一共多少錢。”
“哎呀!金姐還是那麼善良呢~稍等哈,我這邊可以給您淺淺打個折~”
“還是不用了吧!這樣太不好意思了!”說著魏鈴打算把麵包放回去。
但卻被女人攔了下來,那燦爛的笑容讓他有那麼一瞬間竟覺得格外眼熟。
“沒事,就當我請你們的好了,況且萍水相逢即是緣分,不需要太在意的。”
三人走出便利店,氣氛依然有些尷尬,全程都沒說話的顧佳佳卻在這時開口。
“那個……讓您破費了,真是不好意思……”
“不要緊不要緊,倒是小姑娘你一定餓壞了吧?快把這個麵包吃了吧~”
魏鈴的視線從她手裡的一大袋東西上移開,尊敬的鞠了一躬。
“非常感謝你的幫助,我叫魏鈴,這位是我的顧前輩,她有些內向,不太會與人交際。”
而此時的顧佳佳心中卻異常不滿,雖然站在魏鈴的角度來說確實也沒錯。
畢竟自己那個時候確實是個十足的“社恐”,但離開小隊後學到的東西已經徹底讓她改變了,現在隻是肚子太餓暫且沒有精力罷了。
“你們好,我叫金楠,原先是c城的居民,但聽說方舟要啟動了,於是最近就坐地鐵趕來a城了。”
“哎?方舟?是〔聖石碑〕的方舟嗎?”
經過魏鈴的提醒,顧佳佳這才想起來“父親”之前提到的“餓狼”們建造的白色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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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話說你們看起來也不像本地人哎?一定是遇到了困難的事情吧?如果不介意的話,今晚要不要去我租的房子裡住一晚呢?”
“這個!不用不用了!那樣太麻煩您了!!”
這位好心又熱情的阿姨讓他們有些手足無措,因為從來沒有被人類如此善待過,或許偏執的想法在此刻有所動搖了。
“但是你們身上除了那塊壞掉的寶石以外,沒有一分錢吧?剛剛還聽你們說要去酒店,這真的沒問題嗎?”
魏鈴尷尬的笑了笑,畢竟他們去酒店也不是為了住,隻是想找一個人而已。
“真的不用了,您已經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我們怎麼能如此無禮的住到您家裡呢?”
本以為這樣拒絕下來,她應該會就此作罷並與他們告彆,不曾想對方竟然從包裡掏出錢包,迅速將幾百塊的整鈔塞到了他的手中。
“既然如此就請收下這個吧,不用感到意外,像你們這樣的情況我太了解了。”
“當年的‘黑時代’也有成千上萬和你們一樣悲慘的難民,他們的家被戰火摧毀,我曾見過許多年幼孩童在路邊撿拾垃圾來裹腹,還有一些和你們一樣大的孩子因為感染而被亂搶射殺……”
說著她悲傷的捂住嘴巴,極力克製著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緒。
“所以,這些金錢真的不算什麼,我自己也是個險些失去孩子的女人,那場災難讓我明白了生命的可貴,我很慶幸它的突然結束,但是現在看來……這一切似乎又要開始了。”
魏鈴糾結的皺起眉“可是這對我們而言太貴重了,如果一定要我們收下的話,請您務必留下您的電話,我魏鈴是絕不會拖欠人情的。”
金楠淡然一笑,她並不打算在兩個孩子麵前表現出自己是大戶人家,所以也不想讓他們心中有什麼負擔。
“電話就不必了,有緣自會相見,等方舟啟程後,希望我們還能在〔聖石碑〕相遇吧,在此之前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噢~”
望著她瀟灑離去的身影,兩人也隻好相視一笑,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隻白鴿在電線杆上打理著羽毛,甩頭時卻愣了一下,炯炯有神的瞳孔中似乎察覺到了其與眾不同。
少年很新奇獨特,在陰暗處看起來有些黑暗恐怖,但到了陽光下就會變得耀眼——白淨。
它一躍而下飛到少年身邊,落到肩頭“咕咕”的叫起來,好像在和他打招呼問好。
“你好啊小家夥,是飛累了麼?”
餘夜伸出手輕輕碰了碰白鴿的翅膀,不料它居然一點都不害怕,甚至還張嘴咬住了他熱紅的耳朵。
“原來是餓了麼?但是很抱歉,我現在也在為這個發愁呢,早知道當時就問父親大人要一點錢了……”
白鴿鬆開了嘴,把頭歪的很厲害。
雙眼目視著左側的一個地方,直到他發覺時才看到,身旁有家沒開門的便利店。
“你不會是想讓我進去偷吧?”
“咕咕!”
“不行哦,所以你還是去彆處找吃的吧,跟著我的話恐怕還要餓好久的。”
說著他繼續超前走去,經過一個拿著掃帚的男人麵前時,對方愣是盯著他看了好一會。
“那孩子剛剛……是在和鴿子說話麼?”
作為便利店的老板,察言觀色自然是他的必修課。
這般穿著古怪,長相又俊美的男人,他總覺得前兩天在店裡見過類似的,尤其是那一頭黑發。
“看上去似乎還有些疲憊呢,應該會去休息的吧?”
男人自言自語時,餘夜已經帶著白鴿走過拐角,並發現了藏在陰涼處的一張長椅。
他環顧四周,見沒有人走來,便扶住肩上的白鴿坐了下去。
心跳逐漸平複,離開高溫一段時間後頭也不太暈了。
低頭時無意間瞥見自己的右手,為了掩人耳目他特意戴了黑色手套,但這樣反而好像更容易吸引彆人的注意了。
餘夜稍稍側頭,看它的眼神中帶著哀傷。
“為什麼,你一點都不害怕我呢?”
血從刀鋒處滴落,沾到一個士兵的臉上。
他懷裡緊緊抱著一把子彈用儘的機關槍,眼中充滿驚恐,但卻早已沒了呼吸。
再放眼望去,紅色染過天空與大地,血池裡躺著一隻斷翅的白鳥。
“咕嚕嚕~”
他瞬間紅了臉,但對方僅僅是一隻不會說話的白鴿而已。
“這樣下去可不妙啊……”
說著,餘夜有些無力的靠在椅背上。
白鴿也騰空飛起,圍著他繞了一圈,隨後卻落在了手心裡。
閉上眼讓饑餓感有所減弱,但那種欲望是從心底湧出的。
“用能力變出的食物……也能吃嗎?”
想抬手卻發現有些沉,他微微眯眼才發現,那可愛的小家夥已經在手心裡睡著了。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但這似乎也是他最後的一絲精力。
“應該……不能吧——”
3月的天氣卻異常的熱,不知何時起四季早已亂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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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從他們的“雙人旅行”開始,又或許是更早的時候。
正午使得這座城市變得安靜,忙碌的人們都利用這個時間偷閒休息。
即使世界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但他們的生活依然會繼續,並不會因為彆人的悲慘遭遇而停滯不前,隻想著怎麼努力的活下去。
無人的街道上,迎麵走來一位婦女。
她的服裝很獨特,一身黑色長裙直至小腿,黑色的兜帽邊緣有些破爛,胸口的白色十字架暴露了身份。
她老遠就看到了便利店前,拿著掃帚愁眉苦臉的老板,提了提手中的木框笑著走上前去。
“俞老板,好久不見啊~”
“哎呀!原來是修女士啊!好久不見~”
便利店的俞老板立馬放下掃帚,堆起笑臉與她攀談起來。
“俞老板,今天可是周末啊,您這家店是?”
“害!最近因為方舟的事,導致生意很不好做呢,那些想活命的人都趕著去搶〔聖石碑〕的高級補貼了……”
“原來是這樣。不過,您兒子還不打算回來麼?如今這世道就連〔聖石碑〕都行動了,他一個人在外麵流浪真的不要緊麼?”
男人沉默了,腦中浮現出兒子和自己頂嘴的畫麵,以及被幾個女生同時報複後陷入的長時間抑鬱,到最後懺悔般的離家出走。
“那小子花心的很!也不知道是和誰學的,又懦弱又膽小卻還愛玩弄純情姑娘的感情!不回來最好,這輩子彆讓我再遇到他!!”
修女士捂嘴一笑,這位老父親的心情她特彆能理解,但出於禮貌還是沒有涉及太深。
“俞老板真是一位嚴父呢~不過,要是嘉嘉他真的肯回來了,您肯定也會很高興的吧?”
本以為俞老板會氣到胡子打顫,不料他卻尷尬的低下頭。
“那個修女士……我想請你幫個忙,你看?”
“俞老板您儘管說。”
“就是啊,剛剛有個小夥子走過店門口,看上去好像很累的樣子,所以我想他大概率會在那張長椅上休息一會……”
他窘迫的低下頭,粗黑的手指攪在一起“我想請你幫我去看看……他長什麼樣?”
多年的老友,讓修女士一下就猜到了他的用意。
甚至不用再多說半句,就立刻給出了最好的解決辦法。
“我明白了,如果不是您兒子的話,我就不回來和你說了哦~”
“是……是的話記得幫我打他一拳!”
做好準備走過轉角,眼前的一幕卻讓她愣在原地。
原本是因為早上打掃時,發現籠子裡少了一隻白鴿,才冒然拿著食物出來尋找的修女。
隻是半路遇到了舊友,抱著順道幫個忙的心態。
卻在無意間,找到了那個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小夢?你怎麼會在這裡?”
白鴿安靜的睡在少年的手中,而那熟睡的側顏也觸動了她的內心。
白淨的襯衫和黑色的短褲,下顎處掛著汗滴。
“看來是個好孩子呢~”
她笑著彎下腰,從少年手裡捧起白鴿。
被驚醒的鳥兒下意識撲騰其翅膀想要逃離,但看到她後又很快安靜下來。
“嗯?”
感受到右手變輕的餘夜漸漸蘇醒了過來,側頭時正好與修女對視。
“誰!”
如此近的距離可把他嚇了一跳,慌忙站起來拉開距離,但耳鳴和目眩也隨之而來。
“小心!——來,快坐下。”
修女扶著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卻看見他緊鎖眉頭,不斷冒著冷汗,麵色蒼白嘴唇乾裂,緊握的拳頭止不住的發抖。
“怎麼會餓成這樣?”
“你……你是?”
“彆擔心孩子,我是來幫助你的,你現在血糖很低,快先把這兩個卷心麵包吃了吧。”
說著她將自己的食物和水從框裡拿了出來,放到餘夜手中。
他望著麵包上的小葡萄乾,和保溫杯裡的水,有些茫然失措。
“謝謝……但是,我沒辦法還你錢……”
“彆說傻話了,作為教堂的修女,‘神明大人’是不會允許我這樣做的。”
“哎?為什麼?”
修女笑著坐在他身旁,雙手交叉放於腿上。
“因為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呀~”
餘夜心中一震,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有聽過這句話,又或者沒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