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七壬沉睡時,辛蓮便在室內打坐修煉。
隻是每日,總會有東西敲開她的窗戶,纏上手腕,將她帶出殿中。
或是藤蔓,或是枝葉,亦或是雀鳥……
它們總是將辛蓮引到一處殿中。
於是每次,隔著一池蓮花,辛蓮總能看見殿中隱約的人影。
碧綠池水之上,開滿朵朵蓮花。
池上架著木橋,通往那人殿中。
辛蓮第一次見時,正欣賞著,有錦鯉躍出水麵,吻上清蓮。
安蓉見了同族,高興地拉著臨蘭湊過去。
“……抱歉,它們又打擾你了。”
蘭四闕站在木橋上,向辛蓮而來,很是不好意思。
“我已叮囑它們多次,還是這般胡鬨。稍後我會嚴令禁止。”
辛蓮也朝他走去,兩人停在木橋上。
“沒關係,得見美景,是我之幸。”
“無極宮內時令為春,而這些蓮花,隻開在夏日。所以我在池底設下陣法,令此池蓮花常開。”
兩人欣賞了片刻,蘭四闕邀請辛蓮入殿中休息。
所以這幾日,辛蓮幾乎每天都會“被動”去蘭四闕殿中。
兩人都是話不多的性子,聊過幾句後便自作自事。
蘭四闕大多時候是在看書,隔著一方小桌,辛蓮在他身邊,或是打坐,或是畫符,偶爾也會在殿外練劍。
說起來,因濯枝雨寒氣重,而無妄脾氣不好,每每練劍時,那些植物就會躲得遠遠的。
唯有蘭四闕,始終不近不遠地看著。
幾天後,念七壬在一個午後蘇醒了。
辛蓮衝入殿中時,便看到了那少年緩緩轉頭,笑吟吟看著自己。
她就這樣不動,遠遠望了他許久。
念七壬樂不可支“怎麼?幾天不見變傻了?”
明明幾步的距離,辛蓮卻覺得每一步都花了很大的力氣。
她在床邊坐下,一邊探脈,一邊說。
“以後,不許再擋在我麵前。”
“那你也不許受傷啊!”
“不會了。”辛蓮神情異常認真,“我不會再讓自己處在危險之下。”
辛蓮和念七壬說了他昏迷後的事情,但沒說蘭四闕的身份以及自己是如何認識他的。
少年也沒細想,隻是抓了抓肩膀。
“有點癢!”
“那也不能撓,要等傷口長好。”
“可是,好難受!”
念七壬露出委屈的小表情,把頭靠在辛蓮肩上,一邊委屈一邊撒嬌。
辛蓮歎了口氣。
“躺下。”
念七壬立刻躺下,頭枕在辛蓮膝上。
溫暖的靈力探入肩部,柔和了痛感與癢意。
少年舒服地眯起眼,喟歎一聲。
“蓮蓮……”
“我們什麼時候走?”
“你才剛醒,急什麼?明天再離開。”
“直接回降香小築嗎?”
“你想去哪裡?”
念七壬眼睛閉著,沒回答。
辛蓮低垂眼眸“先回何家接上樓煜他們,然後再去看看師姐。”
晚上,蘭四闕前來問候。
“謝過無極宮救命之恩!”
蘭四闕側身避開念七壬的行禮,忙道。
“言重!不必如此!”
三人聊過幾句,便各自休息。
次日,蘭四闕送彆兩人。
“一路順風。”
他站在山頂上,看著兩人走遠。
雪色一點點模糊他們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見。
無極宮,再次陷入寂靜。
北澤,何家。
青年舒服地躺在廊下的貴妃榻上休息,紅狐臥在他身邊,一側的小爐上溫著茶,白雪都被隔絕在廊外。
何天衡似有所感,微微掀了眼皮,就看見那兩人穿雪而來。
俊美的少年專注踩雪,雙手緊抓著身邊的少女。少女雖無奈,卻還是暗暗扶著他。
辛蓮與念七壬慢慢走到廊下,少年毫不客氣地端起爐上的茶壺,拿了一旁小桌上的茶杯,倒了茶就喝了一大口。
辛蓮在廊下站了一會兒,直到周身寒氣消散,才走向何天衡。
“他們呢?”
“都在屋中修煉。”何天衡語氣慵懶,瞥了一眼念七壬。
“治好了?”
北澤就是這一點不好,常年大雪,雖然修士可避寒,但總讓他昏昏欲睡。
少年順勢在何天衡身旁另一張榻上坐下。
“好了!”
“你倒是舒服啊!我們一路趕過來,風雪這麼大,還真是累!”
念七壬踢掉鞋子,調整姿勢。
“好累!我先睡會!”
念七壬的魔咒雖已去除,但身體還有些虛弱,近日也不能動武,辛蓮由他休息。
“我去見他們。”
她轉身離開,在仆從的帶領下去往另一個方向。
因為是何天衡帶回來的人,所以何家將雁來月三人安排住在離他不遠的客院中。
辛蓮謝過帶路的仆從。
客院安靜,辛蓮入院後,幾個房間的人不約而同推門而出。
辛蓮淡笑。
“我回來了。”
晚間,眾人齊聚一堂。
辛蓮本應見見何家家主何北竹,何天衡卻說何家沒那麼多規矩,大哥公務繁忙,反正明天就要走了,不見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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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然這樣說了,辛蓮也樂得如此,她也煩和人寒暄。
“所以說,你真的好了啊?”
樓煜直勾勾盯著念七壬的肩膀。
念七壬縮了縮肩膀,瞪了他一眼。
“乾什麼這麼猥瑣!”
“這可是魔咒啊!”樓煜還記得之前他肩膀冒著黑氣的樣子。
“連空明大師和四方協會都沒頭緒!你們才出去十天,就治好了?”
萬佛寺和四方協會自古是抗擊魔族的第一線,要說對魔族的了解,人族中沒人比得上他們。
可他們都束手無策,念七壬卻平安回來,不怪樓煜三人如此好奇。
辛蓮淡淡道“天下萬物,相生相克,端看破解之法罷了。”
辛蓮其實也很好奇魔咒是如何解除的,但無極宮的救治之法,怎會告訴她。
幾人點頭,不再追問。
辛蓮很多事都不會瞞著他們,不說,許是有顧慮。
“那我們明天就離開嗎?”
“嗯,再去趟萬佛寺,然後回彌羅城。”
思及此,辛蓮眉眼柔和。
“帶你們認識個人。”
幾人的好奇心都放大了。
雁來月笑道“是誰?”
辛蓮不說,隻搖頭,但嘴角泄出幾分笑意。
想到如意,她不免開心。
隻是,如意倒是好久沒給她傳音了。
溫如意也不是個坐得住的性子,常年會在外跑。經常會和辛蓮傳音,分享她的所見所聞。
從一個多月前在小築分彆後,她還沒給自己傳音過。
辛蓮笑意微收,心裡有些不安。
等到休息時,她已經有些急躁,迫不及待給溫如意傳音。
傳音靈珠裡很快傳來熟悉的聲音。
“蓮蓮?”
“怎麼?”
辛蓮鬆了口氣。
“沒事。你最近在做什麼,怎麼都沒給我傳音?”
那邊傳來笑聲。
“你不是總嫌我吵?現在又想我了?”
“那也沒有一天傳五次音的。”辛蓮語氣很是無奈。
“你在哪裡?子霜和你一起嗎?”
“最近在西海一盞燈的分部這邊,子霜一直跟著我呢,放心吧!你呢?我聽說了南華的事。”
溫如意停頓了會兒。
“你,還好嗎?”
“嗯。我這邊還算順利,不出意外的話,兩天後會回小築一趟。你事情處理好後可以回來,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
辛蓮的聲音很輕,隔著靈珠,那頭的溫如意還是聽出她語氣中的絲絲忐忑。
她心中一酸,眼淚幾乎就要落下來。
溫如意與辛蓮年幼相識,彼此了解。
看她沉默寡言,看她失去親人,也看她封閉自我。
到如今,看她嘗試重新開始。
她笑著,淚珠卻簌簌落下。
“好啊!”
……
不出辛蓮所料,她之前帶念七壬離開萬佛寺不久,流相門的人就已經登門拜訪。
在寺中搜了一圈後離去。
但也留了人在萬佛寺附近盯著。
所以辛蓮一行在何天衡庇護下,悄悄摸進了萬佛寺。
槐安的屍身與頭顱放置在一處佛堂內,被無數陣法封印。堂內燃著百燈,更有寺中數位大師日日誦念佛經。
辛蓮幾人站在門口,看見她的魂魄依舊在屍身周圍徘徊。
念七壬麵無表情地看著。
隔著幾步的距離,辛蓮和槐安對上視線。
“等我來接你。”
儘管槐安什麼都不記得,也聽不懂辛蓮的話,但她還是想這麼說。
從佛堂離開後,花非與空明大師正緩步而來。
空明看了念七壬一眼,微微一笑。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幾人紛紛行禮。
辛蓮正要開口,花非卻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