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就在這裡，趁熱喝，茶香更濃烈一些。這樣吧，若是你連喝三杯，都是無毒的，我便將我的事情都告訴你，這可是好多男人用儘了渾身解數都打聽不到的呢。”
林青霜搖頭“可我對你的事並不感興趣。”
“真是沒意思。這是頭一回除了果狸外，有彆的女子來我房間。我不喜與那些男人交心，難得遇到想傾訴的人，你卻不樂意。”
柳風吟歎了口氣“這些年來，我頗有些奇怪。彆人越是想讓我過安穩日子，我偏要折騰鬨事。彆人越是不樂意聽，我倒是越想傾訴了。”
“外麵那群臭男人，若知曉你這個玉麵公子是個漂亮的姑娘，可比我粗魯多了。他們看在我爹的份上，唯我是從，讓他們抓著你喝茶，這畫麵可不好看。”
她眸光低垂，似乎已不耐再與林青霜糾纏。
“果狸！”
“我喝！”林青霜淡定走上前去，也不細看，便將靠近她麵前的三杯茶水一一飲儘。
柳風吟手下眾多，等他們進來，形勢也是由不得她不喝。與其被人逼迫，還不如她主動喝下。林青霜並無殺柳風吟之意，她直覺柳風吟應當也不會要取她性命。
而且，這茶壺茶杯都是在她來之前便在這裡了，柳風吟又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可能先準備毒藥在這等著她。
“痛快！”柳風吟撫掌輕笑，抬手將剩下的兩杯茶水舉起，仰頭喝下。
“之前那些被推下懸崖的臭男人，我都會給他們一次這樣的機會。可惜他們太無用，竟然沒有一個敢喝，要不是將茶水打潑便是跪下求情，或者讓我的手下人動手灌下去，要多狼狽便有多狼狽，要多可悲便有多可悲。”
林青霜知道自己賭對了，索性在軟凳上坐下。
“果狸，換酒來。”
果狸將茶杯茶壺拿走，很快拿來了兩瓶美酒，看了一眼柳風吟，便帶上門退了下去。
柳風吟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林青霜，不等林青霜舉杯，便端起自己那一杯先喝了下去。
烈酒嗆喉，她又喝得急。一杯下去，馬上麵色通紅，劇烈咳嗽起來。
林青霜勸道“你慢點喝，彆傷到喉嚨。”
“無妨。”柳風吟咳出淚來，愈發顯得我見猶憐。“我喜歡一切烈性的東西。酒，藥，男人。越是烈性，越能讓我有活著的感覺。你知道嗎？我看起來明明是最自由的，可我經常感覺不到我還活著，我像一具行屍走肉一般。”
林青霜並不知柳風吟的經曆，不能明白其的感受，可她知道，她現在要做的就是一個傾聽者的角色。
所以她並未開口。而是耐心好奇的看著柳風吟，等著對方主動傾述。
等了少頃，柳風吟又倒了一杯酒，邊飲邊道“我知道外麵的人是怎麼說我的，左不過是娼婦浪貨，殘花敗柳之詞。其實不用聽外麵的人說，那些臭男人與我歡好時百般恩愛，被我厭倦不甘離去時也是搜腸刮肚用最難聽最惡毒的話來罵我。可他們以為，是我願意如此嗎？”
“我爹是藥商，專製作讓女人動情的藥物，供給有需要的達官貴人或者青樓妓館。為測試藥效，我成了我爹的試藥人。一來我年歲合適，二來沒有哪個女人比自己的親生女兒更好掌控。至於父女親情，哪抵得過財富的誘惑？彆的姑娘家在繡花學藝之時，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試藥。一種接一種試，一次接一次試，藥效發作時有發生。一開始我爹還會尋些解藥給我，可時日久了，我身上的淫毒太重，解藥已經無法壓製，所以後來……”
林青霜又驚又怒，用手捂住嘴，方沒有驚叫出聲。
柳風吟說出來的不過寥寥數語，林青霜卻聽出了一個少女無助且崩潰的掙紮。
那一個個日日夜夜，失去自由的少女是如何被最親近之人一次次推入深淵，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變成最可怕的模樣而無能為力。
“我爹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不知道這世間哪有那麼多人需要這種害人的藥物，讓我幾乎沒有一天的休息時間。直到我的身體已經徹底壞了，用不用藥我都時刻是用藥了的狀態，我才終於得以擺脫。這個時候我爹靠著他製作成功的十幾種藥已經掙下了不菲家財，加上他所賣藥物的特殊性，很多黑白兩道的人都願意與他交好，什麼都不缺的他，終於對我有了一絲愧疚。”
酒杯空了馬上續上新的，似乎此時不喝酒，柳風吟便說不下去。
“真是嘲諷。他用父女親情交換了巨額財富，如今又想用錢買回父女親情。這怎麼可能呢？那些事情怎麼可能當作沒發生，我這被藥毒壞了的身體，又如何能恢複如初？”
“他找人給我尋找合適的親事，哪怕倒貼大把銀錢也在所不惜。憑什麼他想如何便如何，我怎麼能讓他如願？他給我找的郎君家境貧困，卻父慈子孝，一家和睦，他以為我嫁過去，有他的財力幫襯，也能平安順利的過好日子。可是成婚第三天，我便爬到了郎君親爹的床上，還被那小郎君親眼看見，他當場便氣暈了過去。”
“其實我也不知自己是有意還是無意，我完全控製不了自己。被小郎君一家退回來之後，我索性不再拘著自己，看到讓我心動的便主動勾搭。我長得不錯，常年試藥又讓我的身體千嬌百媚，柔若無骨，明知我是殘花敗柳，也多的是男人對我動心，被我當成玩物耍弄。”
“我爹拿我無法，又不忍心不管我。索性將我打發到這山上，每月給我大把銀兩，又派了幾十人保護我，隨便我惹出什麼禍事，得罪了什麼人，他都給我善後。”
“要是這藥一直這麼霸道，永遠控製我的身體，也不算太壞。我就這般縱情聲色，渾渾噩噩，過一輩子便是。可惜啊，我還是會有清醒的時刻，清醒下來時想起我平時的瘋樣，我會羞愧，我會難過，我會生不如死……”
“可是時間還是這麼殘忍的向前走，讓我瘋一陣，清醒一陣……”
“歡愉一時，痛苦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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