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虛弱地睜開眼看著她,散落的發絲淩亂地垂在了蒼白的臉旁,景星回過頭怔怔地望著他還未來得及說什麼,門外的阿順和阿福就一路嚷著小跑進了屋子。
“大夫!大夫來了!”
兩人一個提著藥箱,一個直接背著年邁的大夫急匆匆地衝到了床邊。
“大夫,你快看看…”
三人慌張地將嶽靈澤圍了起來,誰也不曾察覺被嶽靈澤勾著的景星就這樣被默默擠到了一旁。
“你沒說傷得這麼重啊,我這兒帶的藥也不夠啊”
“那怎麼辦?”
“唉…先準備些水來,藥嘛,恐怕就要你們去店裡取了”
“那我去燒水,藥就讓阿…”
阿順一邊說著腳下就要朝屋外去,轉頭正想讓景星跑一趟去取藥可屋裡屋外看了一圈也沒再找到她的身影。
日落西山,如血的殘陽將天空渲染成了一片橙紅,屋頂上一道身影如鬼魅一般快速閃過,來不及讓人看清就已經轉眼消失在了高低錯落的屋舍間。
“叮鈴哐啷…”
飛燕閣後的院落裡,一陣急促翻找的聲響從樓閣上傳出,看著被強硬破開的門,薛錦狐疑地走進了屋子,藏在身後的手上不覺多出了幾隻飛鏢。
“景星?”
循著聲音來到了櫃子前,訝異地看著蹲在地上打包藥瓶的景星,瞥見她身上沾染的血跡後不禁皺了眉頭。
“出什麼事了?”
“他受傷了”
“…上麵那格最裡麵那瓶,對鞭笞之傷有奇效”
她沒有詢問嶽靈澤是如何受的傷,也沒有問及他的傷勢,沉默了片刻後隻是平靜地看向了櫃子最上麵的那層格子。
景星低垂的頭緩緩抬起,望向她的眼中充滿了困惑。
“你怎麼知道是鞭傷?”
“……”
想起之前在他身上看到的傷痕,她心裡就明了嶽靈澤不是第一次被鞭笞,而薛錦的沉默和微妙的神情也讓她意識到這也絕不會是他受的第二次鞭笞。
“這是第幾次?”
“…每年似乎總會有幾次吧”
“每年…”
她的聲音像是近在耳邊又像是遠在天邊,景星緊握著手裡的藥瓶,垂眸看著手上乾涸的血跡,已不敢深想分彆的這七年他究竟都在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又是在什麼樣的境遇下一次次給她傳信,而她卻一次也未給他回應…
悄然爬上夜空的月亮在雲層中若隱若現,院門前阿福攙扶著老大夫慢慢走出了門,阿順端著裝著血水的銅盆看了一眼緊鎖眉頭閉眼睡著的嶽靈澤後輕聲帶上了門朝著院落外走去。
“嗒!”
背著包袱的景星從屋頂上躍了下來望著燈火幽微的房間愣了愣後才挪動了腳步。
朦朧的光影下他憔悴的麵容就像是一朵快要凋敗的花,將手中的包袱放下,景星坐到床邊默默取出藥瓶小心地替他塗抹起了藥膏。
撫過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她滿是繭子的手指不住地顫動著。麵具下晶瑩的淚水無息滑落,砸在嶽靈澤的身體後瞬間變得支離破碎。
她低垂著頭,擦藥的手因為極力抑製的情緒抖動得愈發厲害,最後隻能無力落下緊緊握成了拳頭。閉眼之際又是兩行淚水順著麵具的外殼滴下,隻是不等落地就被一隻蒼白的手柔柔地拭去了。
抬眸迎上那道溫柔如水的目光,這一次的景星沒有再躲避。
見她就這樣怔怔地看著自己,嶽靈澤的手微微一頓,片刻的遲疑後才緩緩將她臉上的麵具摘了下來。
倔強的臉上一雙眼因為長時間的垂淚變得通紅,嶽靈澤細心地抹去了她臉頰上淚痕,但很快又有的淚水湧了出來。
“彆哭了…你再哭我該疼了”
他有氣無力地說著,臉上卻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嗯”
“是千金樓那夜…”
“更早一些”
“…那你為什麼不說”
寵溺地看著她掛著眼淚低聲呢喃,嶽靈澤的聲音雖然依舊無力,可眼神卻因為蒙上的一層柔光多添了絲絲神采。
“害怕,要是我戳破了,你會不會又悄悄地消失不見…”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他們這樣欺負你…”
年年都讓商築帶信卻從來不曾言說自己的境遇,若早知道他過的是這樣的日子,她說什麼也不會讓自己在姑南磋磨這麼長時間,若是她能早些來看看他,他或許就不用一個人煎熬這麼久…如此想著她怒睜著眼又掉下淚來。
嶽靈澤著急想要伸手替她擦淚卻又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疼得皺緊了眉頭。
景星見狀連忙從一堆的瓶瓶罐罐中找出了一個圓圓的罐子,倒出了幾顆藥丸送到了他的唇邊。直到就著水服下後,他臉上痛苦的神色才終於有了些許的緩解。
“我有些累了…”
“睡吧”
“你又要走嗎…”
“不會”
“……”
看他強撐著幾度要垂下的眼皮遲遲不願就這樣合眼睡去,景星默了默後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摘下了頭上的發帶輕輕纏在了兩人的手腕上,隨即安靜地坐在了床榻前,注視著他安心地慢慢合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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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星也真是的,怎麼一有事就連個影子都看不見”
“他該不會是以為王爺要死了就一走了之了吧”
“呸呸呸,死什麼死,大夫說了,好生照料,你閉上你的臭嘴吧!”
“我不是…唉,算了,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憑什麼,為什麼你不守上半夜?”
端著藥湯和熱水的兩人吵吵嚷嚷地推門走進了屋子,可還沒走到床前就見床邊的景星給了他們一記警示的目光。
留意到他們綁在一起的手,兩個人當即識趣地閉上了嘴巴,把手裡的東西放下後便小聲退了出去,不過貓著腰沒走幾步又悄悄返回到了窗外偷看。
屋內的景星拿著扇子輕柔地替床榻上的嶽靈澤扇風散熱,不時也停下用帕子擦拭他臉上的汗水。泛紅的雙眼已經微微腫起,看著她儘是心疼的目光,屋外的兩人難免有些動容,隻是這感動也隻維持了片刻,就被景星扔出的飛蝗石打碎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