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山帝的葬禮辦得不甚隆重,停柩未滿七日就出殯下葬。
鋪天蓋地的縞素刺入每一個人的眼簾,漫天紙錢打著卷兒翻飛,濃重的燒紙、香燭味灌滿京城。
太子往日的病弱形象也在短短數日內被迅速扭轉,他的雷厲風行、鐵血手腕讓一眾朝臣無不驚愕。
一乾打著為橫山帝匡扶社稷的逆賊也先後被誅殺,時隔十九年,大昭朝堂再起波瀾,以太子為首,對反對派展開清洗,京城內外的土壤都被血浸透了。
宮中權利更迭,屬於橫山帝的時代正式落下帷幕。
新君改年號為承祚,自此,徽元帝的時代正式到來。
種子在破土之前會迎來無比漫長的黑暗,但總有些種子會默默地積蓄雨水、吸收養分,待到陽光普照那一日,生根、發芽、破土、蔓延,遮天蔽日。
他們推翻某些陳舊的東西,由下而上,讓這個王朝煥發生機,迎來新生。
…
李有祿昏迷了好幾日,所幸在太醫的極力救治下,還是熬過來這一遭,把這條命從閻羅殿給撿了回來,隻是小腹絞痛的毛病還老是再犯。
他很慶幸,新君仁和,沒有發生他想象中那種卸磨殺驢的事,還賜了他一個兩進兩出的小院子,準許他在宮外頤養天年。
宮女到了年歲還可以出宮和家人團聚,可要在宮中一輩子的太監,如何能出宮養老呢?
他本以為自己要在宮中老死了,這道旨意下來的時候,他怔忡許久,淚盈於眶。
出宮那日,他特來麵見新帝,隆謝君恩。
徽元帝認真看了他許久,歎道“李公公也有白發了。”
當時在他記憶中還那麼高大的一個人,頭上長出了白發,精神頭也不那麼好了。
李有祿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眼裡也帶著感懷,笑著說“奴才已五十有五了。”
太子生母早亡,又不得橫山帝所喜,小時候在宮中過得步履維艱。
曾經有一次七八歲的太子請安的時候身體不舒服,橫山帝又不順心,就故意為難他,讓他大暑天跪在殿外。
李有祿看見他不適,心裡不忍,就悄悄照顧著,從那之後太子每次來,都會與他說兩句話,漸漸的,偶爾李有祿也會給他提示幾句,像是陛下今日心情好是不好,該說些什麼之類的。
那個羸弱的孩童,終是在危機四伏的深宮中長成少年,又成為天子。
他見證了兩代帝王的興起。
李有祿走後,九宿正式頂替了他,成為新的內侍總管。
徽元帝好像還挺有精神潔癖的,對新的宮宇堅決不想用舊稱,就命各衙門重新擬來。
新君上位,事務繁忙,登基大典還未正式舉行,朝堂就已經徹徹底底迎來了一波大換血。
這才是真正的一朝天子一朝臣。
杜寰因站對了隊伍,官職還往上升了一品兩級,榮升為從二品光祿大夫。
某日晌午,他剛和下屬商議完登基誕宴的備辦,就見自己的小兒子在書房外探頭探腦。
他揮退下屬,這才說“進來吧。”
杜房鳴聞言趕緊進來,笑嘻嘻的拍馬屁“爹,我做什麼你都知道。”
又把手裡提著的一封糕點拿上來,“爹,我給你買了吳記的龍井茶酥,可好吃了,來,你嘗嘗。”
說完,狗腿的把糕點拿出來,塞了一個到他嘴裡,期待的問“好吃嗎?甜嗎?”
杜寰“……你親手喂的能不甜嗎?”
杜房鳴嘿嘿笑了兩聲,又看到了桌麵上放著的一壺茶,連忙拿起茶杯給他倒茶。
見自己爹沒有想喝的意思,他又親自喂到嘴邊。
杜寰實在看不過去,直接將茶杯搶了過來,自己啜了一口,杜房鳴也不在意,又給他捏肩捶背,殷勤道“爹,最近累嗎?”
杜寰眉梢都沒抬一下,“你又想打什麼鬼主意啊?”
知子莫若父。
“我哪能有什麼鬼主意……”杜房鳴小聲說完,見鋪墊得差不多了,開門見山的快速道“我想娶褚掌櫃為妻。”
杜寰嘴裡一口茶水噴出來,臉被嗆得通紅,來不及咳嗽就一臉驚悚的回頭看他,懷疑自己聽錯了,“要…要娶誰?”
杜房鳴臉不紅心不跳,朗聲道“褚掌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