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小女孩從筐裡爬出來,林厚敦心裡警鈴大作,又護著自家陳公往後退了退。
林厚敦之前被陳嗣辛救過一命,從此就一心一意跟在他身邊做起了專職護衛,他力氣很大,武藝還算優秀,又懂些擒拿本事,就是有時候腦子太過於憨直。
林厚敦不認為自己憨直,他隻是忠誠。
他的恩人是陳公,主子是陳公,他也隻聽令於陳公,就算眼前隻是個小女娃又怎麼樣?難道因為她小就能放鬆警惕了?
陳嗣辛之前曾試圖教導他,但收效甚微。
望見眼前這個越發憨直的林厚敦,陳嗣辛無奈歎氣,心想這護衛沒救了,看來隻能給自己當一輩子護衛了。
視線再次轉移到那個炸毛小孩身上,陳嗣辛一愣,微微有些失神,視野晃碎又重聚。
這小孩長得真好。
這個“好”並不是說容貌有多漂亮,而是眼睛圓亮,臉頰紅潤有肉,整體呈現一種向上勃發的盎然,似生命力瘋長。
陳嗣辛的腦海裡不自覺浮現出“生機”二字。
是的,生機。
他自入境昭國後,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麼生機盎然的小孩了,那些孩子大多都頭發枯黃麵頰凹陷,頭發亂蓬蓬的,像是乾旱戈壁中一蓬又一蓬的風滾草。
而眼前這個小姑娘,卻像生意盎然的向陽花。
林厚敦頭往後偏了偏,神神秘秘的用氣音小小聲道“是那個褚仙人家的孩子。”
加上今天,他已經去過那家奶茶店好幾次了,自然認得店裡的員工。
與此同時,他心中還升起一股莫名的敵意和攀比。
自家陳公這個「神」的稱號都獨占多少年了,他可是大祿百姓心中世間唯一的真神,未曾想今年異軍突起,昭國突然多了個「仙人」,地位直逼他們陳公。
小山竹腦子裡的記憶呈碎片化翻湧出來。
她記得自己在看雜耍,接著被人猛地從背後捂住口鼻拖走,整個人陷入一片混沌黑暗,沒有了意識。
她舔了舔已經稍微長出來了一點的牙齒,大概猜到了是誰。
他們在打量她的時候,她也在打量他們。
擋在前麵的男人態度警惕,眼裡是尚未放下的戒心,而那個老人則有種清臒的瘦感,眼神平和。
她是小,但不是傻,況且在店裡各個哥哥姐姐的教導下察言觀色方麵早已突飛猛進,眨眼間就把人物關係捋清楚了。
——不是他們綁的自己。
林厚敦沒問你怎麼跑我筐裡來了,小山竹也沒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氣氛一時有丟丟微妙和凝滯。
她捏了捏指腹,害怕肯定是會有一點,但也沒那麼害怕,主動開口道“我要回去。”
林厚敦依舊警惕不減地望著她,嘴上說“你回啊。”
他也清楚自己大概是拿錯了竹筐,拐彎處不是撞見了一個穿黑衣服的人嗎?應該就是他。
話音剛落,地上那個小孩還真就站了起來,晃了兩下腦袋,晃晃悠悠往外走。
陳嗣辛歎口氣,看向瞠目結舌的林厚敦,態度慈藹溫和“你去送這個小姑娘一程吧。”
林厚敦沒動,陳嗣辛懂他在猶豫什麼,溫聲催促道“沒事,馬上會有人來接我,你早點去沒準還趕得回來跟我一起走。”
他沒說去哪,但林厚敦瞬間領悟了他的意思,精神一凜。
有人會來接陳公,進宮麵見大昭皇帝!
林厚敦急吼吼就要去送人,可臨走時卻又想起了什麼,趕緊跑了回來,低聲道“您要不要去見見……”
他說的隱晦,陳嗣辛卻懂他話裡的意思,要不要見見那個‘仙人’。
他認真想了想,隨即搖搖頭,笑道“算了。”
見自家陳公不想去,他也就不再多說,轉身三兩步就追上已經走出門的小姑娘,耿直道“走吧,送你回去。”
又低頭瞥了眼她的小胳膊小腿,微蹙了蹙眉,“要背嗎?”
小山竹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