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傳過去,無晦當天下午便隻身赴會。
沒人知道,褚芙站在二樓玻璃後麵,從他進院門起,就一直在由上而下俯視著觀察他。
而他走了兩步後,忽地停下腳步,似有所覺般抬頭望了過來。
視線越過摩肩接踵的人群,穿透冬日午後空中浮動的塵埃,與她四目相對。
褚芙看到了他的眸子,目若深潭。
隨即他嘴角微揚,如往常一般無二的衝她溫和笑了笑。
褚芙擰了擰眉,無法忽略心裡的異樣。
……剛才那種陌生又危險的感覺消失了,快到讓人覺得那一刹那的幽深像是錯覺。
無晦依舊是不急不緩的溫和模樣,聲線清潤,尾音上揚,莫名透著點好奇的意味“褚掌櫃怎麼想起見我來了?是來問我昨天晚上的事麼?”
饒是褚芙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單刀直入,開門見山。
她沒回答,而是問起了另一樁事“你的真實身份是焉耆排行第四的皇子?而且已經繼位了?”
無晦動作微頓,旋即麵上露出熟悉的笑意,微一頷首。
褚芙挑眉,她真沒想到他會這樣乾脆利落的承認。
“你承認你的身份了?”
無晦道“我一直都沒有否認過。”
“那你的記憶又是什麼時候恢複的?”
其實褚芙覺得這個問題還有待商榷,首先第一個疑點就在於他到底是恢複了記憶,還是自始至終根本沒失憶?
如果是自始至終根本沒失憶的話,那也太細思極恐了。
無晦臉上的笑意和表情都毫無變化,回答的天衣無縫“是在您第一棟民宿落成的那段時間。”
“眼睛呢?”
“您問的是……我的眼睛失明了又怎麼能看見的對嗎?是在回到焉耆之後,我用了我們國家的宮中秘方,治療很有效果。”
褚芙緊盯著他,不肯錯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細節,“眼睛複明這麼大的事,回來了怎麼不和我說呢?”
“您一直這麼忙,我也就沒來打擾,對了,從前失憶的那段時間真是承蒙照拂。”
說到這裡,他的臉上帶上了些微的羞赧和歉意,“一開始我還錯認您為我的娘子了,我為從前的誤會向您道個歉,讓您苦惱了。”
褚芙歎為觀止。
如果她不是一直以來的受害者的話,她簡直都要為這份精良的演技折服,甚至要跳起來鼓掌叫好了。
這回答還真他的是滴水不漏啊!
隨後,無晦又進行了一番禮貌的寒暄,表示雖然如今我繼位了,但之前你照顧我的事我都記得,接下來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可以來找我。
褚芙微笑。
你要這麼說的話,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啊!
她當即道“還真有。”
無晦“…………?”
我就這麼隨口一說!
你還真挺不見外的!
褚芙抱出一台儀器,拍了拍儀器表麵,笑道“這是一台測謊儀,字麵意思,就是檢測是不是謊言的儀器。”
之前百姓不是陰差陽錯捉住了兩個黑袍人嗎?其中一個自儘了,但另一個還在刑部大牢裡收押著。
她想給牢裡的那個黑袍人戴上測謊儀,然後,讓他和無晦單獨見一麵。
如果是普通情況的話,就算他倆麵對麵,你問那個黑袍人認不認識對方、無晦是不是你主子,他也肯定不會說實話,甚至會失口否認。
——但如果有儀器的話,一切謊言都會無所遁形。
真假一驗便知。
人的嘴巴或許能撒謊,但他的生理反應會出賣他。
“事關重大。”褚芙望著他,真誠道“你不會介意吧?”
反正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在沒人能看見的暗處,無晦手指骨節猛地收緊,狠狠扶住了椅子把手,麵上卻如常笑道“當然不介意。”
褚芙親手抱住測謊儀,愉快的決定“既然這樣的話,那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走吧,我已經和那邊打過招呼了,快的話……嗯,應該不出兩個時辰我們就能到了。”
無晦也從座位上站起來,隻是站起來時他一個腳滑,趔趄了一下整個人差點摔倒,於是扶住了褚芙的手腕。
褚芙詫異低頭,微微睜大眼睛,剛要甩開他的手,他卻自己先一步退開了。
無晦鬆開她的手腕,退後一步,臉上溫和的笑和一點歉疚混雜,“抱歉,沒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