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蘇薑望向鏡子看到臉色憔悴,還特意在臉上撲了一層粉,可依舊擋不住眼下的一片烏青。
昨日沒有睡好,今日也不想開口說話,安平進入學堂時,她們都已經坐好,最前麵的位置眾人心知肚明的都沒有選,隻心照不宣那是留給安平的座位。
安平的身後跟著的兩個婢女隻把桌子凳子都用帕子細細的擦了一遍,隨即才見安平在上麵坐了下來。
外麵腳步聲由遠及近,隻有書童把書放在夫子授課的桌前便離去了。
因為書院中的學子規定都不能帶丫鬟侍從進學堂,安平便讓那兩名丫鬟退了出去。
望著安平也穿上了書院的服飾,身後的一眾姑娘都不由的對視了一眼。
宮人所有的人都知道,安平公主一向是除了當今陛下之外誰的話也不會聽的,可今日既能夠穿上跟她們一樣的衣服,便是十分難得了。
且她的打扮也不像曾經那樣華貴,隻是用一根簪子把頭發儘數挽了起來,但比上一世讓蘇薑看著覺得順眼多了。
安平的臉給人的常是一種盛氣淩人的美,所以這樣素淨的裝扮還是極少在她身上見到的。
眾人都在猜測她為何突然轉了性子,還沒等她們從胡思亂想的猜測中回過神,外麵便已經有人走了進來。
與沈淮平日一樣一身白衣,卻並不是他。而是……木先生。
蘇薑不由皺眉低頭,眸光看著桌麵上放著的書,不敢再看他。
安平的臉上卻是帶著笑意,隻與之對視時露出一抹笑道“先生。”
她早已經將沈述給認了出來。
遂沈述已經變了麵容,可舉手投足還是與曾經沒有多大變化,且安平又對他十分熟悉,他曾在宮中放過安平一段時日的夫子,且很得安平的喜歡,安平看著如今麵前完全陌生的臉,隻感到詫異與好奇。
沈述為何要隱藏身份,還有這麵容,是如何變了的,安平都想要知道。
沈述的心情可就不那麼美妙了,隻剛對上安平的眼神他便知曉安平認出了他,這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他在宮裡時便發覺了這位公主與彆的公主不同,甚至有些異樣的聰慧。
不過若是她要在此時戳破他的身份便不好了,沈述一步步走到桌案前,隻眸光在眾人麵上掃視一番,隨即隻道“昨日的書都已經讓人發給各位了,不知各位看的如何?”
很多人自然都沒有看,不過也不乏有蕭若這樣的例子,已經把書都看了並且領會了一遍的,沈述的眸光先是落在了安平身上,隻道“不如公主先來?”
這樣與安平說話的人至今也沒有見過幾個,於是眾人都不由的瞪大了眼睛,要知道,雖然這白鷺書院的名聲甚廣,但也隻是陛下刻意抬舉,這位新上任的木先生竟如此無禮與公主這樣說話,還聞所未聞。
她們一眾人甚至都還不知曉他的名字,隻知道他姓木,乃是院首沈述破格招進京城來的,以往隻是個江湖遊醫,這樣的夫人,能讓人信服嗎?
本以為安平定然不會理會他的話,卻不想見安平竟然已然開口道“夫子請問。”
此話一出,一眾人看好戲的心情頓時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見安平都對他如此,她們馬上自也隻能乖乖答話,隻是不知若是一個答不好,書院是怎樣懲戒人的。
像安平這樣的女子,應當是不學無術才是,畢竟她是公主,又不需要考狀元,自然不需要有多高的學問。
可她們這些人顯然都想錯了,安平不僅對這位木先生的問話對答如流,還隨意的便做出了兩句詩來,恨得後麵一眾人恨不得立馬鑽到地縫中去。
問了安平之後,沈述的眸光便落在了第二排的女子身上,隻一人一人的提問,有人或可答對一句,或是根本不知,他也沒有追究,隻直接去到了下一人身旁。
這還是蘇薑重生回來之後第一次如此忐忑。
雖然昨天在書中看到的注釋都已經了然於心,可她在文學上著實沒什麼造詣,隻也並非完全能夠記住的。
且學堂中又極其安靜,她更是不適應這樣的氛圍,手心不由冒出汗來。
想著即便不會或者答錯了應當也沒事,不會被打,她便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可越靜腦中越亂,竟是如何也想不起來書中的有些內容。
此刻沈述已然走到了她的身邊,望著她額頭上滲出的冷汗,他眸光一定,隻原本以為她以往不通筆墨的傳言是假的,可如今想來應當是真的。
聰慧的女子不會讀書,似乎也不是多麼稀罕的一件事,沈述停在她麵前,隻把依舊沒有闔上的書輕輕闔上,然後無任何神色望著她道“書中第三則第二句是哪一句?”
這已經算的上是極簡單的問話了。
蘇薑不由絞儘腦汁去想,明明剛才還記得的內容如今無論如何卻也想不起來,她隻不得不沉默著望著麵前的人“……”
沈述見她竟連這些都想不起來,隻不由的道“記不得了還是昨夜壓根沒有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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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薑臉上一紅,隻頗為無地自容的道“一時有些想不起來。”
此話一出,周圍不由的傳來了陣陣的嘲笑聲。
本來還以為蘇薑這次來書院定當有所進益,卻沒曾想到竟然還是這般草包。
那些嘲笑聲自然傳進了蘇薑的耳朵裡,蘇薑隻微微的低下頭來,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這些譏笑其實並不算什麼,讓她屈辱的,隻不過是自己明明昨夜認真看了書中的內容可如今依舊答不上來。
挫敗感縈繞她的全身,在她以為麵前之人會離開的時候,他卻依舊站在原地。
沈述隻又問道“你可知讀書是為什麼而讀?”
蘇薑一愣,為什麼而讀書,她還沒有想過,隻知道上一世自己沒有讀過書,便被人譏笑草包皇後。
這一世,她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決定讀書的?是因為上一世的影響嗎?
“為了自由。”她隻輕輕的道。
這便是她心底深處最追求的東西,自由,自由最重要。
自由,沈述的神情不由的一滯,似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說出這樣一個詞來。
他本以為,像她這樣的高門貴女,來到白鷺書院便是為了混日子而已,說出的也不免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可如今望著蘇薑的眼,沈述卻覺得她說的應當是真心話。
看了她不過一瞬,沈述便邁步去接著問蘇薑旁邊的蕭若。
蕭若對與沈述的問話對答如流,她自八歲便開始背誦詩詞,這些書自然也難不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