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住之後,白謹若由人攙扶著從車上下來,因為病還未痊愈,此時她的身上還披著厚厚的鬥篷。
腳剛落地,便已經見此處有宮女在等著她,宮女先是屈膝恭敬行禮,隨即便道“夫人,王大人已經吩咐過,奴婢來給您帶路。”
白謹若跟在其身後,望著麵前狹長的甬道,隻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這還是她在這裡數十年來,第一次踏足宮中。
這宮中的確處處奢華,宮女太監眾多,她眸光從地上鋪設的青玉石磚往上看向上麵高高的宮牆,宮牆上麵映射的是四四方方的天地,她隻望了一眼,便覺得在宮裡待著的女子定然會十分壓抑。
走過廊角,繞過一處假山,又約摸半個時辰,白謹若才看見了距離幾步之遠的落雁宮宮門。
此刻門是關著的,帶路的宮女隻上前拿起門上的銀柄敲了敲,不過片刻門便被打開了一條縫,裡麵人往外看見她們幾人,隻眸中先是一驚,隨即便徹底把門打開放她們進去。
“這位夫人進宮來,是來探望貴人的。”帶路的宮女與守門之人道。
守門之人眸光先是在白謹若的身上掃了一眼,隨即便垂著眸快步走去裡麵通稟去了。
行至房門口的時候桃兒剛好在屋外站著,一見到桃兒,守門的小太監便行禮道“宮外有人來見貴人,還請桃兒姐姐通稟一聲。”
桃兒心中先是驚異,隨即聽到人是陛下特許進宮的,便知曉此人定然與姑娘相識,便隻敲響了房門。
房門一響,在裡麵正看書的蘇薑頭微抬眸光便落在了門上,她把桌上的葉子夾在書中闔上,隨即隻淡聲道“進來。”
桃兒聽到聲音這才推門走了進來,兩手交疊行禮之後,桃兒隻道“姑娘,有人過來了。”
“何人?”蘇薑實在想不到在宮中除了蕭蘄之外還有什麼人能夠來這處。
“說是陛下應允進宮的人,是位夫人。”
此話一出,蘇薑登時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她想到的第一個人便是母親白謹若,可接著又有些不可置信的道,蕭蘄怎麼會讓母親來見她。
心中雖疑惑,到底還是讓桃兒快把人給帶進來,在蘇薑真正見到母親熟悉的麵容之後,竟一時愣住,不知該說些什麼。
隨著門被關上,她才回過了神,對著白謹若輕喚道“母親?”
白謹若見她全身打扮俱都是宮中嬪妃裝扮,麵容也較之以前消瘦了不少,不由的上前一把拉住了蘇薑的手道“薑兒,你受苦了。”
蘇薑見白謹若麵色蒼白,因說話過於急促不由掩唇低咳了兩聲,便隻拉著她坐下,給她倒了一杯茶遞到她手中道“母親,你的病沒有痊愈,應當安心在府中養病才是,不應當跑這一趟。”
白謹若喝了一口茶水順過氣,望向她的眸光帶著打量道“你既被囚在宮中,我與你父親又怎麼能夠安心,薑兒,你照實說,新皇是不是對你……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
那種事著實難以啟齒,況且白謹若這還是詢問,隻此話一出口,便見蘇薑的臉色立即變的蒼白了兩分。
這樣的神情,即便不用說,白謹若便也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了,她隻自心中生出怒意,手都不由的輕顫,握緊蘇薑的手道“咳咳……是不是他逼迫於你?”
蘇薑自不能夠照實說,事已至此,她若是把她與蕭蘄的一年之約說出,隻怕會更引得母親生怒,於是她隻是垂眸,手落在母親背後輕撫給她順氣道“並無人逼迫,母親放心,我知曉自己在做什麼。”
白謹若聽她如此說,隻眸光定在她麵上打量許久,歎了一口氣道“我以往便與你說過,一入宮門深似海,這皇宮並不適合你,本以為你放下蕭翊,以後能夠安心嫁給你晏兒,卻沒想見江山飄零,轉瞬間竟已經易主,我知你性情,絕不會喜歡蕭蘄這等人,是不是因為我們蘇府的緣故?”
蘇薑默然一瞬,隨即隻道“母親未免想太多了,若是他想要動我們蘇家,我一女子又如何能夠阻止。”
“莫要再騙我了。”白謹若的神色凝重起來,“你是我生的,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子我又怎麼會不知道,況且以往你與新皇並無任何交集,他又為何把你囚在宮裡?當初他讓人把你關入獄中我便已經隱隱覺得不妙,總歸如今還是因為你爹爹之事牽連了你,我們蘇家成為了他禁錮你的把柄。”
蘇薑早便知曉自己騙不過白謹若,便也不再開口,即便母親如今知曉,也不能把她帶出去,她想到此,隻道“母親莫要這般說,如今事已至此,我隻希望你回去莫要讓父親與大哥知曉,免得他們憂心。”
白謹若保養姣好的麵容此刻眉頭緊皺,隻道“今日你便跟我一同出宮去,他雖是新皇,卻也無權把人囚在宮中,更何況你並不是那些被送進宮的秀女。”
話雖如此,蘇薑卻心想跟蕭蘄講道理,隻怕再大的道理也講不通,若是他真是那等守規矩的人,也不會殺了先皇之後自己上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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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薑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人已經被白謹若拉著胳膊向著門口而去,剛準備拉開門,門便已經被人從外麵推開。
蕭蘄望著她們,麵上帶著一絲冷笑道“蘇夫人,你這是要把人帶到哪裡去?”
蘇薑見他竟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門口,便知曉他應當是已經在門外偷聽多時了,此刻隻立即把白謹若護在身後,望著他神色如常道“是我想帶母親四處看看。”
“外麵天冷,便就在屋中寒暄就是,你們母女二人許久未見,還是莫要出去的好。”
蕭蘄的聲音雖溫和,眸中的陰冷卻是明明白白的,蘇薑不欲惹怒他,畢竟如今母親還在此,隻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道“陛下說的是。”
蕭蘄望著蘇薑拉著他衣袖的手,隻眸光落於她的麵上,見其眸光中露出幾分懇求之色,頓了頓,他這才揮袖走了出去。
蕭蘄的身影一消失,蘇薑這才緩了一口氣,一回頭,便對上了白謹若複雜的眸光。
她沉默許久,隻才對其道“如今先皇已死,蕭蘄既已經繼位,便不再是我們蘇家惹的起的,母親,我不希望你與父親還有大哥出事。”
她心中確實是這樣想的,前世已經對不起蘇晏,若是這一世再害了父親與母親,她便真的不知自己重生一世的意義是什麼了。
況且隻一年,她便能夠永遠離開這個地方,隻要能夠有離開的機會,她便能夠在這裡待下去。
白謹若望著她,隻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正因為她知道這個世界皇權的可怕,才會被迫妥協,在這個世界得過且過,不去追求自己心中的正義。
離開之時,她隻在蘇薑耳邊輕聲道“我定會與你父親想辦法把你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