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近在眼前,蕭蘄還是覺得如今的他與她之間的距離很遠。
眸光駐足已經足夠久了,若是再久一些,必定會被人所察覺。
蕭蘄不虞的收回眸光,眼角的餘光卻仍舊無法忽略那抹虛幻的身影。他抬頭拿起茶盞喝了一口酒,隻聲音看似威嚴實則還是放緩了些的道“都起吧。”
隨著下首一位位都起身坐定,站於蕭蘄不遠處的內侍才拍手喚上來了一群衣著輕便的舞婢在大殿中翩翩起舞。
琴師早已經在舞婢進來時便已經時刻準備著了,如今便也隨著舞婢的步子彈奏起來。
悠揚的琴聲入耳,四周皆都是一片寂靜之聲。
自始至終,蘇薑的眼都沒有抬起,也並不碰觸麵前斟滿的酒水,隻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麵前的一盤糕點。
宮中的糕點自然是好吃的,不過她向來便不是很喜歡吃這些甜膩之物,所以隻吃一口,在嘴中嚼嚼嚼,強忍著糕點的乾澀咽下,隨即再咬一口。
旁邊白謹若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同時卻也注意到的,便是上方那如有實質的視線,她的眉頭不由的皺了皺,心中也十分明白,蕭蘄雖把薑兒放出了宮,卻也並不代表徹底放過了他們蘇府。
男人,白謹若雖覺得自己並不是完全了解,卻也是懂得一個道理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若是沒有得不到的,那便曾經得到過,現在得不到的,或許那日想起來也能夠起了興致。
或許是因為她內裡不是這個時代人的緣故,所以在對這個時代男人的看法上會更透徹。
千萬不要因為他們的身份,還有他們衣冠楚楚的外在而給他們冠上什麼上好的品質,即便他是皇帝,底子裡,她也是一個男人。
一曲結束,隨著舞婢退出去,大殿便再一次沉寂了下來。
可眾人單單見上首的陛下不說話,也不能夠讓場子一直冷著,一些文官便想著法子的站起身諂媚的與蕭蘄敬酒,並說一些奉承話。
望著這一副副諂媚的嘴臉,白謹若心裡不由自主的厭惡,這樣的一般形狀,簡直跟她在那個世界的時候盛行的“酒桌文化”一個樣。
她本心以為,是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聚會的,就算有人喜歡,也定是如同現在一般像上首蕭蘄這樣的上位者才會喜歡。
蘇薑其實在也靜默的聽著那些人的奉承。
畢竟這大殿地方就那麼大,隻如今有皇帝在場又那麼安靜,沒有人會聽不到那些人的聲音。
她與身旁母親所想不同,她算是已經司空見慣。
畢竟是上一世曾經放過皇後的人,自然早已經熟悉了這等場麵,隻不過曾經她是坐在上首與皇帝一同俯瞰著下麵一眾人的,可如今便成了被俯瞰的對象。
大殿裡的各位大人推杯換盞之間,女子卻仍舊挺直脊背坐著,其實這樣的坐姿是很累的,需頭不能夠前伸,也不能夠完全抬頭,頭需微微的低著,卻也能夠讓人看清楚全貌,身子整體微微往後仰一些,跪坐的姿勢也有講究,蘇薑此時已經覺察到自己的小腿有些微微的麻了。
恐怕不止她,應當很多貴女在此時腿都已經麻了,即便麻了又如何,也不能夠在大庭廣眾之下隨意動作。
比不得男子自由,他們或坐或跪,都是沒人會說什麼的。
推杯換盞間,蕭蘄的眸光不由的便掃過了一旁的太監。
太監又淡淡掃過一旁的宮女,隻那宮女已經會意,便端著茶水往一邊走,一人一人的添酒水。
偏偏快要走到蘇薑麵前時,腳下不知絆了一下什麼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酒水也儘數的撒在了蘇薑躲避不及的身上。
蘇薑實沒有想到自己這般安分卻也能遭受無妄之災,心中一刹那閃過的念頭便是沒這麼簡單。
這酒為何會偏偏撒到她的身上?未免太過於巧合了。
因為這樣的一番變故,周圍的人眸光不由的都移到了蘇薑的身上,她隻皺著眉,卻並未讓自己露出什麼惱怒的神情。
她的神思還清明的,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無論蕭蘄是怎樣一位帝王,帝王權威她卻還是不能夠冒犯的。
那婢女爬起身瑟瑟發抖的跪趴在地上,口中不斷說著“饒命”什麼的話。
蘇薑的眸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隻看她身上的顫栗不似作假。
總歸此事是不是意外所致,她的害怕是發自內心的。
她不過隻是一個宮女,就算為人所驅使也是不得已,蘇薑確實沒有想過遷怒於她。
倒是那一直立於上首的大太監身旁的小太監,走過來便重重的扇了宮女一個巴掌。
這一巴掌便就把宮女扇的身影倒伏在地,小聲的啜泣著。
眼見著人就要被拉下去,蘇薑終究還是忍不住了“這位公公,我無事,換一身衣裳便好,饒了她吧。”
小太監望了她一眼,沒做聲,隻眸光顯然是在瞅上位上的人。
是了,如今皇帝在這裡,又是宮中,即便被臟了衣服的是她,處置不處置這個下人,終究還是這個地方的主子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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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這一刻,蘇薑便已經確定了此事並非偶然。
因為她的眸光已經落在了蕭蘄的臉上,雖他的臉上仍舊是一副喜怒不形於色的狀態,她卻就知道是他,若是究其根本,可能便就是一種隱隱的感覺。
若與一個人待久了,總會對此人有所了解,所以就算有時候對方一句話都不用說,卻還是能夠憑借眼神判斷出來。
若是此事不是出自他的手,蘇薑想,恐怕她連出聲的餘地都沒有,這宮女想必便已經被拉走了吧。
殿前失儀,這罪名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但看是對什麼人了。
若是對殿裡的貴婦人,蕭蘄一句話便可帶過,若是在他眼中命如螻蟻的宮女,她當即便會讓人拖出去打死。
總歸,是個無辜的棋子。
蘇薑站起身,頂著一身已經被酒臟汙的衣衫在殿前行禮道“這宮女固然有錯,卻也不過毀了一件衣衫,請陛下輕罰她。”
大殿中一時死一般的寂靜,誰也沒有想見像蘇薑這樣的貴女竟然會為一個宮女出頭,畢竟在他們的眼中,宮女的生死本就是件微不足道的事,即便是死了,也是因為她犯了錯,犯錯便要受罰,十分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