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村是周邊幾個村子裡最大的,村內曬穀坪開了一個代銷店,負責供應老百姓的柴米油鹽及日常用品。
代銷店不大,是三間用土坯砌牆、麥穰蓋的房子,門位於正中。
屋內靠牆擺著一排簡易的木質貨架,前麵是幾個老舊的玻璃矮櫃,裡麵擺了香煙、火柴、香皂、紮頭皮筋、針頭線腦、煤油燈等。
鹽放在一個水泥方槽中,不是後世吃的那種袋裝精鹽,而是散稱的大顆粒粗鹽,稱好了用麥秸草紙包好帶回去倒進鹽罐子裡。
貨架西頭則擺了幾個酒壇子和兩個大缸,牆上對應掛著提子和漏鬥,缸裡裝的是醬油和醋,醬油1毛錢一斤,醋8分錢一斤,得自帶瓶子來裝。
村長家的小兒媳婦張翠翠是代銷店的售貨員,炎炎夏日,村裡人忙著搶收,她隻需要守在店裡,等人來買東西就行。
早晨上工前、中午午休和傍晚上工結束是代銷店最忙的時候,其他空閒時間張翠翠就用來補衣服、納鞋底。
門口傳來動靜,正坐在櫃台後麵補衣服的張翠翠抬起頭來,隻見一個皮膚雪白,身穿藍色布拉吉,頭發編成鬆鬆的麻花辮搭在肩膀上,手裡拎著小包和鋁飯盒的年輕女孩走了進來。
女孩漂亮得像是從畫報裡走出來的,和周圍灰撲撲的環境格格不入,叫張翠翠看直了眼。
姚幼寧走進代銷店,空氣中飄散著醬油和醋的味道。
她衝愣神的女人彎了彎唇角,甜甜喊了聲“翠翠姐”。
彆看她穿到白馬村的時間不長,但村裡稍微有點頭臉的人和關係,她都是摸清楚了的。
就比如眼前這位,村長家的小兒媳婦張翠翠,二十七歲,本村人,為人精明熱情,有一個十歲的兒子和六歲的閨女。
最重要的是,她和王紅霞很不對付。
王紅霞買東西喜歡賒賬,最開始張翠翠念著都是一個村的,這年頭誰家沒個困難的時候,手頭缺錢是常有的事,想著急人所急便把東西賒給她了,等家裡母雞下了蛋再拿雞蛋來還也不遲。
可有一次王紅霞居然賒賬不還,等鎮上供銷社派人來村裡盤點時,賣出的總價和從供銷社進來的物品總價對不上,張翠翠隻能自己貼錢補上窟窿。
張翠翠熱心腸不假,但也不是什麼冤大頭,供銷社的人前腳剛走,她後腳就拎著賬本殺到了老姚家要錢。
原來,王紅霞每次賒賬買的東西都被拿去補貼娘家了,然後偷婆家的雞蛋來還賬。
她隔三差五地偷,雞窩裡要是有三個蛋她就偷一個,隻有兩個就不偷,時不時還要栽贓陷害二房的人,監守自盜被她玩出了花兒,以至於信任親兒媳婦的姚老太一直都沒有發現貓膩。
這一次因為老姚家母雞遲遲不肯下蛋,王紅霞沒的偷,還不上代銷店的賬了事情才敗露。
等張翠翠要到錢離開,姚老太轉頭就把王紅霞好一頓收拾,並且再也不準她靠近雞圈。
王紅霞挨了打,補貼娘家的路又斷了,心裡恨上了張翠翠。
她聯合好姐妹劉紅燕到處說張翠翠的壞話,什麼缺斤少兩啊,占公家便宜啊,勾引彆人爺們啊,什麼難聽說什麼,害得張翠翠有一段時間名聲都臭了。
張翠翠看見來人,忙放下手裡的東西,笑著招呼道“是幼寧啊,來買東西?”
“翠翠姐,我想買點綠豆和白砂糖。”姚幼寧笑著走到櫃台前,好奇地打量裡麵的貨品。
張翠翠唇角揚起,嗔道“你這丫頭,啥翠翠姐呀,喊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平常你堂姐他們見了我都管我喊嬸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