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鋪上,坐著一個中年婦女和一個年輕女人,中年婦女手上還抱著一個五六歲左右的男孩。
男孩鞋子都沒脫,直接踩在雪白的床單上,留下幾枚黢黑的腳印。
姚幼寧是對著車票找的車廂和位置,她確定自己沒有找錯。
八成是遇上占座的了。
但對方找錯位置這種事也有可能發生,幾率很小罷了。
她收了笑,開口時尚能保持禮貌態度,“兩位同誌,你們找錯位置了,麻煩你們起來。”
中年婦女逗弄著孩子,充耳不聞。
姚幼寧看著床單上的臟腳印,眉心狠狠跳了下,“祁焱,你去把乘務員喊來,讓他來核對這三個人是占座還是逃票!”
話音一落,那個中年婦女好像被戳中了肺管子,大聲嚷嚷起來,“小姑娘不要亂說,哪個逃票了,我可是買了票上車的!”
她說話帶著濃濃的口音,一身粗布補丁衣服,灰撲撲的,小男孩和她穿的差不多,兩人露在外麵的皮膚被曬成了麥色,看起來像是北上探親的祖孫倆。
坐在她旁邊的年輕女人一直沒說話。
年輕女人中等身材,是那種放人堆裡就找不出來的大眾長相,一身行頭卻不普通。
軍綠挎包,的確良襯衫長褲,輕便的布鞋,擱在膝蓋上的手,一看就是那種不常乾活的,但右手的食指中指骨節粗大,看起來有點突兀。
和中年婦女小男孩的氣質很不搭。
姚幼寧會注意到她,是因為感覺到她的視線時不時就往自己身上瞟。
祁焱把座位號念了出來,“大娘,我們的車票就是這個位置,火車上的座位不會重複賣兩次,是你們坐錯了,如果找不到位置,可以請乘務員帶你們去。”
“什麼座位不座位的,我聽不懂!”中年婦女把票掏出來,理直氣壯道“看好了,我也花錢買了票,憑啥不能坐這?”
“好位子先到先得,哪個占到了就作數,你一個大男人也好意思跟我這個老婆子搶?”
姚幼寧看了眼她手裡的車票,氣笑了。
買的硬座車票,卻跑到臥鋪霸占座位,真夠厚臉皮的。
當她是那種說兩句話就害臊,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嗎?
“火車上買哪種票就坐哪種位置,你買的是十二塊錢的硬座,我們買的是二十八塊錢的臥鋪,還必須加單位開的介紹信才能買到。”
姚幼寧冷著臉,“你若非要霸占這個位子,可以,給我二十八塊錢車票錢,外加介紹信十塊錢,一共三十八塊錢!”
“三十八塊錢!你怎麼不去搶?哎喲,我的頭!”
中年婦女氣得從鋪上坐起來,頭砰一聲撞在上鋪,疼得眼冒金星。
睡在對麵中鋪的男人探出頭來,“同誌,趕緊給錢吧,臥鋪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坐的,你占了彆人的位置本就不對,好歹把錢給人家補上,
不然等乘務員來了,你這種行為可是會被定性成逃票的,要被抓起來的。”
男人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手腕上還有一隻手表,說話語氣溫和,明顯是單位派出來公乾的。
安靜坐著的年輕女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我有票,看誰敢抓我!”
中年婦女哪裡舍得出錢,她要舍得的話也不會買硬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