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隱隱的霞光透過軍帳的縫隙投在地麵上,景明月試探地道“這帳中待久了有些悶,你陪我一起去外麵走走可以嗎?”
“好。”陸寒淵再次利落地應下。
景明月和陸寒淵一起走出軍帳,此時正是軍營裡生火做飯的時候,在落日熔金,暮雲合璧的千裡霞光中,有米麵的香氣伴隨著炊煙緩緩騰起,白色的炊煙也被霞光染上了錦繡色彩,融入遠處青金色的淡淡遠山。
金戈鐵馬的軍營裡,難得有一絲祥和的煙火氣。
景明月和陸寒淵隨意地聊著錦州和營州之戰的一些細節,陸寒淵同景明月說起子午口的機關。
“如果是嵌在崖壁上的機關,還是得小心些。今年雨水少,岩土比較實。如果遇到雨水比較多的年份,機關容易鬆動,可能會把整片山崖都扯下來,非常危險。”
“這我過去確實不知,今日幸得元帥提點,以後便會注意了。”
景明月對照著一邊的石壁,和陸寒淵比劃著機關的布置“像這種比較厚的石壁,可以直接將機關整個嵌在裡麵,與石壁融為一體。如果遇上比較薄的,更適合做成那種聯動型的機關,一層層石壁彼此牽引著碎掉,最終將藏著的箭矢射出。”
景明月講的仔細,陸寒淵也聽得格外認真,不時也會發表自己的見解。
“我說話說的有些渴了,你有帶水嗎?”
“有的。”陸寒淵的腰間正好彆著水囊,他趕緊將水囊解下遞給景明月。
景明月一把扯掉水囊的壺蓋,對著壺嘴直接喝了。陸寒淵攔不住她,便隨她去了。
二人就著路邊的石頭隨意地坐下。坐在這個位置,正好能將大半個軍營收入眼底,看著士兵興高采烈地分著飯食,一起圍著鍋爐大快朵頤。
“你餓了嗎?”景明月問陸寒淵。
“還好。”
“那就再待一會兒。”
他們共同沐浴在溫柔的暮光中,看霞光不停變換著顏色,一點點沉入遠山。
晚風長,秋水蒼,山腰落日,雁背斜陽。
陸寒淵側身看景明月,平日裡的她始終清冷淡漠,如昆侖山終年不化的冰雪,尤其是在軍中的時候,更顯肅殺。
而此時在晚風霞光下的她,麵頰被映出了淺淺的金粉色,唇畔勾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如此時天邊那抹淺白的月牙。
那些沉重的話題,好像都被溫柔的霞光與晚風暫時驅逐,陸寒淵私心渴求晚霞能停駐得長久一些。
他發現景明月盯著一個方向一直看,便好奇問道“你在看什麼?”
“那邊。”景明月指向鎮北軍的大纛旗,赤金的大旗插在軍營的最中央,從遠處看格外醒目。
風並不大,所以旗幟並沒有被完全吹開,而是如波浪一般,有節奏地舒展,旗幟上的大大“鎮北”二字隨之時隱時現。
“那有什麼好看的?”陸寒淵忍俊不禁。軍旗天天看,陸寒淵實在不知還能看出什麼花樣,但既是她有興趣,他就陪著她看。
陸寒淵陪著景明月安靜地看了好一會,才聽見她低聲呢喃道“是沒什麼好看的,可是風動,幡動……”
景明月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到被晚風一吹,就會散在風裡,消失不見。
可陸寒淵聽的真切,她輕輕呢喃出的每個字,都重重地落在他的心上,化作擂鼓般的心跳。
風動,幡動,人心也動。
那是他們少時一起在《壇經》中讀過的故事。
晚霞五光十色,他們心猿意馬。
陸寒淵彆過頭,既不敢看景明月,也不敢再看遠處的旗幟,隻能轉眼盯著近處的磐石看。
“有些事,是風動幡動,心意俱動。而有些事,是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她每次見他,不管是苦是樂,都是風動幡動,心意俱動。
她對他的情意,是我心匪石,不可轉也。不管她是蘇小九,還是景明月。
而他也一樣。
景明月拍了拍坐著的巨石,厚重的岩石發出沉悶的聲響。
“走了,回去了。”景明月站起身,將手中的水囊往陸寒淵的腰間一插,在陸寒淵僵直不敢動彈的時候,轉身朝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陸寒淵的大腦因景明月的動作而一片空白,待他回過神來之後,景明月已走出好些距離,陸寒淵趕緊跟上景明月的腳步。
餘霞成綺,月浮黃昏,有兩道影子,慢慢交疊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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