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太醫院的一眾弟子都退下後,景明月才抬手擦去徘徊在趙冰河眼角那要掉不掉的眼淚。
“你已經到了要獨當一麵的年紀,不可再遭遇困難隻想著依賴於我,你已經不能輕易掉眼淚了。”
景明月一眼就看穿趙冰河的心思,趙冰河羞愧地點了點頭。
姐姐和她一般年紀時,已是衡陽的掌院,一人肩負起整個衡陽的未來。
她不可以給姐姐丟臉。
“到底怎麼回事,你們細細說與我聽。”
趙冰河和辛仲鵲一同將種苗法的可行之處和其中的風險講與景明月聽。
景明月聽聞種苗法後沉吟半晌,方開口道“你們都不用爭了,用不著彆人,我來做這第一個試藥之人。”
辛仲鵲聞言大驚失色,急得直跺腳“景大人怎麼也跟著這些不知輕重的家夥一起胡鬨!您金貴之軀,怎可如此涉險!”
“姐姐不可!”趙冰河也是驟然色變。
景明月唇角淺淡地微勾了一下“辛大人應該知道,我景明月不是那種一時頭腦發熱的人。”
“在旁人身上試驗種苗法或許九死一生,但我不一樣。我體內有極為雄厚的內力,即使疫毒發作,也可以用內力強行壓製。最壞的結果,或許不過是內力儘失,傷及不到性命。”
景明月說著伸出了右手手腕,方便辛仲鵲探查她體內的內力。辛仲鵲將手指輕搭在景明月的腕上,隻是片刻便瞪圓了雙眼,露出極度震驚的神色。
景明月的內力之豐沛,遠遠超出他的想象,如此強大的內力,至少得修個百八十年,而景明月現在還不到三十歲。
辛仲鵲對景明月的崇敬更上一層樓。
“辛大人,我的身體可行否?”
直到景明月開口問話,辛仲鵲才將神思從方才的極度震驚中拉了回來。
“大人內力的豐沛,確實世間罕有。以大人之內力克製疫毒應該沒有問題。隻是這世間之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大人身負國朝重責,下官仍舊不願讓大人以身涉險。”
辛仲鵲那些驚愕的神情早已蕩然無存,留存下的唯有醫者麵對生老病死時的莊重。
“是啊姐姐,你是衡陽的掌院,是大坤的兵部尚書內閣次輔,你不能犯這個險!”
景明月才勒令過趙冰河不許哭,可趙冰河現在急得好看的雙眉全擰在了一處。
沒人比她更了解景明月的身體,種苗法用在景明月的身上的確幾乎不會用性命危險,但景明月的內力太過特殊,動用內力壓製疫毒時一旦岔氣引發舊疾,又會折磨掉半條命。
“種苗法用在彆人十有八九會折損性命,不知要死多少人才能製出那正確的苗,期間浪費的時間又不知會讓多少人斷送了性命。”
景明月深吸一口氣後緩緩吐出“而用在我身上除去那萬分之一,基本性命無虞。辛大人,冰河,你們身為醫者更應當知道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更應知人命無分貴賤。”
辛院正聽完景明月的話,心如沉寂多年的古鐘,突然被人狠狠地撞擊,震掉上麵陳年的積灰,終於在緘默數十年後,發出一聲喑啞的嘶鳴。
在他學醫的最初,師父便告誡過他,在醫者麵前眾生平等,人命無分高低貴賤。可後來他進了太醫院,在皇宮內外行走,為達官顯貴治病,他在權勢的逼迫下逐漸被壓彎了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