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枯葉緩緩落在稀疏的草地上,預示著寒秋的到來。
那個時候,安晗十七歲。
媽媽的遺體被裝在麵前這口用優質上好木料打造而成的漆黑棺材裡,像曾經被浸泡在黑墨水裡過。
送葬的隊伍很長,在齊腰高的枯木叢中慢慢“爬行”著。
周圍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破敗,天空也是灰色的,稀落的鳥兒散落在空中,一切壓抑到了極點。身著送葬服安晗站在父親身旁,雙重壓力讓她感到難以呼吸,那種熟悉的窒息感又一次湧上來。
“晗晗!”
她終於承受不住了,抹著眼淚衝出了隊伍,跌跌撞撞的在枯樹林中奔跑。
跟在身後的安紹輝急忙追上去。
淩亂的床邊,彭飛思緒飄飛,翻來覆去。
安晗已經睡著了,這時,他才注意到,她纖細的脖頸上淡淡的印著一道傷痕。
床頭櫃上擺放著一瓶又一瓶的紅酒,有些已經見底,有些則喝了一半。
剩下的,是成堆的安眠藥盒子。
“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小晗?”彭飛有些不敢相信,望著熟睡的她,自言自語道。
“你來了,彭飛先生。”
卡爾獨自一人身處五十一樓的車間裡,正用抹布仔細擦著彭飛叫不出名字來的複古車型。
看見桌子上擺好的兩杯咖啡,他似乎已經早就知道自己會來了。
“晗晗怎麼樣?”
“她……睡著了。”
他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但他已經在某個方麵上深深傷害了她。一想到她努力裝作堅強眼淚卻不停掉下來的樣子,彭飛就心如刀絞。
老管家把這些都看在眼裡,手上的動作不停。
“晗晗好幾次都和我提過你,說如果你能來落日工作,她會很開心的。”
彭飛向卡爾張開雙臂,幽默的說:
“我這不來了嗎。”
抹布被扔在水桶裡,卡爾打開了一旁洗手台的水龍頭。
“在我看來,小姐隻是想把你占為己有。”他挑了挑眉,戳破了那層兩個人都不願意捅破的“窗戶紙”。
“不說這些了,你來找我,恐怕是為了那件事吧?”
卡爾拉開椅子,把一疊塵封已久的舊報紙放在桌子上。
“這是?”並不了解具體情況的彭飛接了過來。這是深城日報社早在七年前就刊登過的一係列新聞。
“為什麼我沒有印象?”
少說也在報社工作過兩年的彭飛,在看到報紙上刊登的內容,也回想不起來任何相關的記憶。
“因為這些都曾被落日封鎖了。”卡爾的聲音帶著點感慨。
“那個時候,是她最難熬的時候,為了落日的名聲,董事長不得不這麼做……”
聽罷,彭飛撿起那些散落一桌的舊報紙,調開燈,在昏暗的燈光下,觸摸著那段被掩蓋的黑暗。
……
七年前。
深城中心劇院。
碩大的舞台中央,聚光燈交叉在十七歲的安晗身上。開場前,女孩不顧反對的在左腿上打了封閉針,為的隻是這短短的幾分鐘。
幾年的努力和汗水,不能就這麼算了……
此刻,安晗這麼想。
有人嘲諷她,家裡擁有這麼大的產業,有個這麼牛的老爸,還來參加這種毫無價值的比賽,得了冠軍恐怕也是幕後內定的吧?
麵對嘲笑,內向的她隻是低頭不語。
安晗不想被定義,不想被彆人提起來就是安大小姐的稱呼。
她知道,這一切原本不該是屬於她的,而是安氏夫婦為了落日的繼承權產生的結果。
她,隻是被領養來的傀儡而已。
……
宛若一隻黑天鵝那般,一身華麗的安晗迎著千萬人的目光舞動起來。
逐漸高漲的交響樂,大氣磅礴的鼓點,在燈光下緩緩扭動的身姿,營造出了足夠震撼的救贖之路。
她渴望把自己的故事以這樣一種獨特的方式呈現出來,有點晦澀難懂,但又不失藝術的含蓄表達。安晗一直在做這樣的人,她從不炫耀自己的家世,也不對外張揚,她隻做自己。
現在,已經不留遺憾了,不是嗎。安晗向落座於第一排的母親投去感激不儘的目光。儘管不是親生的,但她給予了安晗足夠的支持,這是自己以前從未得到過的。
不……還有個遺憾未了。
他沒來。
準確的說,自己已經和他斷了聯係,沒法邀請他來見證這一激動人心的時刻。
她趁著動作的間隙瞟了一眼旁邊沉浸在彈奏鋼琴中的配樂師。他長的白淨,優雅,不知道是不是內心的驅使,安晗看著他越來越像彭飛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