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莫蒼風神色一凜,倏地轉頭往廚房門口看去。
慕風衍也跟著看了過去。
隻見段無洛不知何時起來了,臉色蒼白如雪,倚靠在門邊的身子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瞬便會無力地跌倒在地上。
他神情懵然而痛苦,怔怔地看著慕風衍,艱難地開口道“他說的……是我嗎?”
那雙猩紅的眼睛此刻空洞得沒有焦距,但慕風衍卻知道他在問自己。
莫蒼風冷冷地笑了一聲“自然是說你,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失憶了。我隻希望你明白,當年是你害死了你的師父,如果你真的有愧於他,就不要再打擾他。”
“我……害死了我師父?”段無洛茫然地喃喃著,渾身發冷戰栗,心口驟然抽痛,“我……”
他慘白著臉“嘩”地咳出一大口鮮血,跌坐在地上,手腕上的金鈴也隨之顫顫響著。
慕風衍見狀,眉頭緊皺地起身“不是讓你好好在床上躺著嗎?亂跑什麼?”
他手才剛觸碰到段無洛,他竟顫抖著惶恐避開,仿佛怕自己不小心傷了他一樣。
“……他說的是真的?”段無洛仰起煞白的臉龐,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無聲滑落而下,“我、我以前是不是犯了不可饒恕的罪?所以……所以師父你現在才不願要我……”
他嘴角血絲不斷湧現,發顫的手緊緊扣著心口的位置,慕風衍一見便知他心疾又發作了。
“你先冷靜些,不要胡思亂想了。”慕風衍飛快取出留在身上的幾根銀針,往他幾處穴道紮去,“你心疾越發嚴重了,情緒不可波動太劇烈。”
“師父,對不起,對不起……”
鈴鐺聲破碎猶如他的一聲聲嗚咽。
慕風衍沉默了下來,隻伸手輕輕拍著他的背脊。
段無洛渾身顫抖更甚,他雙膝跪於地上,猶如一個贖罪的罪徒,伸手抱住了身前的少年,冰冷的眼淚悉數落於他溫暖的懷中。
灶裡的火不知何時開始熄滅了。
小小的廚房裡彌漫著濃鬱的藥味。
夕陽橘紅色的剪影落在他們二人身上,竟給人一種相依為命的親密感。
莫蒼風從來沒有一次如此深刻地認識到,哪怕阿衍最後要選擇與段無洛分道揚鑣,這個人也會在他心中留下不可替代的地位。
房間裡,桌上放了兩碗冒著熱氣的藥。
慕風衍把其中一碗藥遞給望著他發呆的段無洛“喝藥吧。”
段無洛回過神來,忙伸手接過藥碗,眼睛一眨不眨地喝了個乾淨。
引得慕風衍不由側目,這碗藥可以稱得上是難喝,因為其中有幾味藥既苦澀又辛辣,味道很怪。
“苦嗎?”
段無洛搖搖頭,這點苦完全比不上他心裡的煎熬。
慕風衍把空碗拿回來,又遞了碗水給他。
段無洛乖乖接過來,喝了一口後神色一陣怔愣。
“這是蜜糖水,前些日子劉老伯在山上發現了一個野蜂窩,取了些蜂蜜回來。”慕風衍語氣淡淡地說道。
段無洛捧著碗,原本黯淡的眼眸仿佛被點亮了起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
“這是……師……”他傷感地抿了抿唇,終是不敢將那師父二字叫出口,低聲問道,“是你給我準備的嗎?”
“嗯。”
慕風衍端起另一碗藥喝下。
金鈴慌亂地響了一瞬:“師、你怎麼了?為什麼也要喝藥?身體不舒服嗎?”
慕風衍抬起眼眸,看見段無洛背脊都僵直了起來,神色焦急又擔憂,捧著碗的手輕輕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