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爾維雅突然有一個荒謬的猜想。這個猜想來的突然又迅疾。
杜庫不在,她無法驗證這種猜想的可能性。
灰發嬌小的艾琳乖巧的等著她。
她聽著木偶一遍一遍地叫著諾雅,神情不變。
她或許想到了什麼,但她不在意。
這屋子裡除了她之外的三個,沒有一個在意。
諾爾維雅突然明白了,為什麼他們會被稱之為反派。
他們身上各有各的經曆,這樣的經曆造成他們不信任他人,同時對生命漠視。
這不是他們的錯,因為沒有誰活著是容易的。
諾爾維雅經曆過父母雙亡的困境,也有過不為人知的掙紮。
她想起裝作咒語老師騙走她錢的江湖術士,和那段食不果腹的日子。她恨的牙癢,又不得不向現實妥協。
她年齡太小,一般的工廠作坊都不要她。她沒有經濟來源,餓到最後去貴族花園裡薅草吃,餓到變賣家裡所有資產,餓到胃痛蜷縮在床上直流淚。
後來她咒語學的很好。她在旅舍中沒日沒夜地刷盤子,這還是因為她會水係魔法才搶到的工作。她每刷一個盤子,就背一個咒語,最後背的滾瓜爛熟,倒背如流。每背一次,就恨一遍。
諾爾維雅不記得自己刷過多少隻盤子,也不記得到底背過多少次咒語。
隻是她對水係魔法的控製度比同級係裡的任何人都要強。哪怕是大祭司之子奐諳,在精細度上也比不過她。
她太清楚洗一個盤子要多少滴水,而放出多少滴水會讓她力竭。
她自此對錢財到了一種病態的細致。
那是苦痛病餓積攢出來的經驗和謹慎,沒有任何人能夠指責她。
外人不曾經曆過這些,就沒有指責她的權力。
諾爾維雅自覺不是反派,但如果當年騙了她的那個江湖術士出現在她麵前,她說不準自己會不會崩潰,或者不顧任何解決了他。
推己及人,她不覺得其餘幾個的疏離態度有什麼特彆要被詬病的地方。
誰還沒有什麼難以啟齒的過去呢?
諾爾維雅這般想著,藍色的眼眸似有海水浪花奔騰。
而對人情緒敏感的艾琳抬起那雙血眸,看了諾爾維雅許久,最終笑了一下。
好像在妥協。
語氣卻是嬌俏。
她聲音拉的長長的。
“既然你那麼糾結,那它的腿我就不——要——了——”
艾琳輕快地離開,她的灰色長發披散著,像是瀑布滑落。
諾爾維雅沉默著,最終蹲了下來仔細觀察著木偶。
他很精致,不同於樓下前台那個會變成武器的木偶,他的眉眼都是清晰的。
隻是他臉上的紋路,還有手指上的關節處都昭示著他是個被人控製的木偶。
如果不是呢?
諾爾維雅拿出她貼身攜帶的輕巧匕首,動作快速地作勢要紮在木偶的眉睫。
木偶的眼皮沒動。
他乾巴巴地叫著“請問……”。
諾爾維雅斂了神情,向遠處看了看另外三個的狀態。
艾琳在收拾她的行李,蛛姀還在擺弄她催生出來的食人花,艾爾利特坐在藍色玫瑰床單上發呆。
而她在這裡麵對一個低級的木偶自言自語。說不上來是誰更奇怪。
諾爾維雅把匕首拿在手上,開玩笑一般地跟木偶說話。
“我們玩個遊戲怎麼樣?你贏了我就放過你,如果你輸了……那我就把你送給艾琳。”
“諾雅,休特……”
“規則是這樣的,諾雅代表是,瑈幽代表不是,讓羅代表不清楚,蛛兒代表不能說。我問你十個問題,你答對了,我就把鎖鏈解開。”
木偶說話是有順序的。
每次人名都從諾雅開始,瓊斯結束。這是諾爾維雅和杜庫登記時用的假名。而其他的也順從當初登記的順序,分毫不差,證明木偶隻能按設定好的程序說話。並且如果它要重複的話,也隻能重複一個詞。這是諾爾維雅觀察出來的。
十個隻是個虛數。
如果木偶真的有自我意識,那諾爾維雅勢必要把這整棟珂勞得療養院裡裡外外都問清。
“你聽懂了嗎?”
“諾雅,諾雅諾雅……”
諾爾維雅試探著,覺得心中動搖。
但這證明不了什麼。
“你是木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