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爾維雅走上三樓的時候,看著敞開的大門,指尖碰到鐵門的寒氣。
她忽然想到很多年前的冬天,那時候她還被擁抱在愛裡。她在院子堆雪人,母親在烤紅薯蛋撻。
父親回來的時候把她從雪堆裡抱起來,他們一起在家裡吃熱騰騰的晚飯。
那天是她的生日。
父親送給她用粉珍珠串成的手鏈,母親的禮物是繪製著藍色海浪的銀色貝殼。
珍珠手鏈在反抗貴族少爺的時候被扯斷了,染了血,散落在泥地裡。
她用手挖了很久,久到指甲崩裂,血肉模糊,也沒有找全珍珠。
多諷刺啊。她那時對著蠟燭許願,希望海神保佑,讓她的父母健康安寧。
她本不信神明,但她的母親是海神虔誠的信徒。
她想,在這個大陸上千千萬萬個家庭裡,隻有她的母親是這位善良溫柔的人魚——這就是海神存在的證明吧。
所以她每次祈禱的都很虔誠。
直到她的父親被拷打折磨,最終重傷死去。
她在心裡求了海神千千萬萬遍,還是沒有神靈現身。
她不再祈禱。
而她柔弱悲傷的母親已經跪在海神的雕像前,很久都沒有吃東西了。
所以當她聽見母親想吃小鎮南邊的鹹乳酪蛋糕時,她以為海神讓母親重拾了對生活的希望。
都是假的。
不論是海神的存在,還是母親的話。
她匆忙地回到家裡,看到的隻有相擁的屍體。
供奉海神的桌案上是未燃儘的紙條。
上麵殘存著的字,是“保佑我的女兒”。
去他媽的海神。
神明是場騙局,他們冷漠又虛偽,從不會對普通的苦難施以援手。
諾爾維雅攥緊拳頭。
她的母親要她成為一個誠實善良的半人魚。
可惜,她從來都不是。
——
諾爾維雅敲響了班拜的門。
她看見吸血鬼先生搖搖晃晃地上了樓,步伐緩慢又歪斜。
她也想找彼特,但她知道現在彼特的房間一定是空的。
他說過,付費的晚餐需要代價。
班拜來開門的速度很慢。
他見到諾爾維雅後驚訝了一瞬,隨即意識到了什麼,眉眼溫和地看她。
“有什麼問題嗎?”
“門外的鎖是假的,對麼?”
諾爾維雅斂了眉眼,認真地看向班拜。
班拜是在三樓裡麵撬開的鎖。
幻境有很多時候在細節處並不邏輯自洽,但能透露出一定的問題。
班拜特意帶她去看門是怎麼打開的,這項舉動本來就彆有深意。
門鎖在鐵門裡麵。也就是說,隻有裡麵的患者能夠決定鐵門的開關,即使在外麵把鎖拆開也無濟於事。
那麼,每一層裡都至少有一個珂勞得的人控製局麵。
班拜摸了摸諾爾維雅的頭發。
他聲音喑啞。
他說,“是”。
他說,“我住在二樓,聽到了你的聲音。我聽見你說,‘你一個人打不過六個人的’。”
他說,“小人魚,你救不了所有人。”
諾爾維雅顫了顫。
班拜剛剛承認了他來自於珂勞得。
他是二樓的守門人,聽到了她和菲阿娜的對話。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掩蓋自己的身份,保護她,提醒她,幫助她,也曾試圖把她拉進黑暗。
他這幅樣子,像極了孤注一擲的反抗。
“……班拜先生,你是在求救嗎?”
班拜愣了一下,然後他輕輕用氣聲笑了。
“不……我沒有被解救的意義。”
他看向人魚那如大海廣闊自由的藍眸。
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是沉默。
他看向黑曜石外的夜景,聲音像破碎的泡沫。
“已經太晚了。”
諾爾維雅握住班拜羸弱的手腕。
“班拜先生,來得及的。”
“來不及了。”
班拜抽回了手,襯衫滲出點點紅漬。
他的唇角也在流血。
諾爾維雅失措地看著他。
“班拜先生……”
“一旦事情敗露,我的任務是處理掉二樓的所有‘貨物’。”
班拜擦了擦唇角,神情很淡。
“那位‘大人’在地下,地下有自毀裝置。”
班拜的眼角也開始流血了。
諾爾維雅拿著洗好的手帕捂住他的眼睛,卻怎麼都止不住。
班拜虛虛地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不用擔心。
“隻是試藥而已,不用擔心。”
班拜掙紮地靠近諾爾維雅,在她耳邊低語,但話音未落,他就消失了。
淡綠色的手帕浸濕了血,直直墜在地上。
諾爾維雅眼睜睜地看著空無一物的走廊。
“班拜……先生……”
這是幻境,所以即使消失也不代表他死了對麼?
諾爾維雅沉默地撿起手帕。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把手帕洗乾淨掛在了彼特的房間門把手上。
她也有她的任務。
諾爾維雅走下樓,看見黑暗中她的隊友們已經開始了單方麵的屠殺。
她穿過人群,走到另一邊的隱秘隔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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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過班拜走進這裡。
人魚敲了敲隔間的門。
門自動打開,諾爾維雅看到了一個坐在絲絨沙發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