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邊大陸的夜晚星星不多,天空黑的像墨。
海克托從繁忙的公事中抽身,接上了“送你回家隊”全員和阿貝爾,還有他的兒子俄布,一起去吃晚餐。
俄布因為兩天都沒見到海克托有些不開心,但他還是問海克托這兩天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休息。
海克托一一回答著,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長條禮盒。
“對不起,爸爸這幾天實在是太忙了,沒有陪你去哨圖看小羊。”
俄布垂著眼不拿海克托的禮物,但他直接說出了他生氣的緣由。
“我沒有因為看不上小羊生氣。我因為你不回消息生氣。”
海克托道歉道的很快。
“這是我的不對,但是那是因為聯絡器壞了收不到消息,我不是故意不回你的,俄布,你知道我永遠不會故意不回你消息的。”
“所以,我很擔心你。”
“我們俄布不是會分析的小天才嗎,一想就能知道爸爸其實是因為聯絡器壞掉了才不回消息的是不是?”
“……嗯。”
俄布慢慢抬起頭,表情也不那麼嚴肅了。
海克托一點兒也不在意他在俄布學生們眼裡的形象,他湊到俄布身邊,用殘缺的手掌拿著包裝精美的禮物。
“原諒爸爸這一回行不行?我換新的聯絡器了,這回即使是我掉水裡聯絡器也不會有事……”
“你不能掉在水裡。”
“好,不掉,我們俄布不生氣了吧?看看爸爸給你帶的什麼禮物。”
俄布接過禮盒,他打開後發現是一支鋼筆。
“你之前說想要的那個寫出來是彩色字的鋼筆,爸爸出差的時候剛好看到了。”
俄布拿著鋼筆,把鋼筆放在了上衣口袋裡。
海克托這才放下心來,問阿貝爾和諾爾維雅他們對居住的城堡滿不滿意。
諾爾維雅提起了雅琳休新認識的朋友給的超大綠寶石,海克托想了想,根據諾爾維雅的描述大概猜到了那是誰家的孩子。
“是律智和律雅,他們的家族戈高赭斯擁有南邊大陸一半的礦產,這種成色的寶石對於他們來說隻是玩具,確實算不上謝禮。小朋友,放心地收下吧。”
海克托還給諾爾維雅講了那幾個城堡附近住著的家族。
“戈高赭斯是負責能源的,沙迪家族負責加工,賽歐進行銷售,這三個家族捆綁在一起,連住的地方也都挨著。雅琳休新認識的那些朋友應該都出自這三個家族。”
阿貝爾忍不住問。
“那些城堡都是您的嗎?”
海克托點頭。
“都是之前買的,一直空著也沒人住,打掃起來也麻煩。”
“那您為什麼不賣掉啊?”
“因為我想……俄布或許會喜歡。”
海克托摸了摸俄布的頭。
“我想給俄布準備一個最完美的家。但那些城堡俄布都不喜歡,他就喜歡我一直住的那個小莊園。”
俄布默默地點了點頭。
阿貝爾咂舌。
她想,按照海克托對孩子的這種寵法,俄布要沒變成一個跋扈的浪蕩子都是海克托寵的不夠。
但她又想起俄布和海克托的以前。
她是在知識問答比賽結束之後才知道的俄布的遭遇。那還是海克托送俄布來上班時,阿貝爾看到後覺得奇怪才問俄布的。
俄布和她說了很多。
說起他在貧民窟裡穿過的好衣服,說起海克托對他的承諾,說起他十幾年的等待和後知後覺的難過。
在俄布的敘述中,他成長中所有的痛苦都被一筆帶過。
但他很重很重地說著海克托對他的好,說著他遇見海克托導致海克托墜崖的後悔,說著他再次見到海克托的驚喜和他頭上隻有小孩子才會戴的毛絨帽子,以及世界上最好吃的,帶巧克力和奶油的蛋糕。
阿貝爾想,這真是一個好苦的故事。
如果不是菲阿娜派的人找到了海克托,他們或許還要很多很多年之後才能遇見,又或者就這麼錯過。
可是俄布很好,海克托也很好,他們不該懷著對各自的記憶罹患著那種痛苦。
阿貝爾見證了俄布一步步的變化。
俄布原來什麼都不懂,他封閉著自己,把自己困在世界的惡意中,似乎活著沒什麼,死了也沒什麼,木的像個呼吸著的雕塑。
但現在的俄布能和人無障礙溝通了,遇到不喜歡的事情會直接拒絕,有了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和偏好。
俄布現在經常笑了。他還是不太懂如何社交,也看不懂彆人的眼色,但他在海克托麵前很鮮活。
俄布會讓海克托給他買小甜點,主動要求和海克托一起穿親子裝,在遊樂園玩的時候注意到海克托的臉色不好後選擇陪海克托在長椅上坐著,即使海克托讓他自己去玩也堅決地搖頭拒絕。
海克托是個笨拙的父親,俄布是個不合格的兒子,但他們都在自己的前半生中把彼此當成前進著的希望。
阿貝爾覺得,海克托再怎麼溺愛俄布都是應該的。
但她聽到艾琳很小聲地對蛛姀說了一句“如果我的父親像海克托那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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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貝爾的心突然酸澀了一下。
她最開始把這群小崽子當做那種沒有底線的貴族混蛋,她以一種成人的標準審視著他們,提防著他們,期待著看他們的笑話。
但後來她發現不是這樣的。
如果他們不是貴族——或者說他們的父母是會好好教導孩子愛孩子的父母,那麼他們就不會那麼痛苦地自己掙紮。
如果沒被愛過,又怎麼知道該怎麼愛自己,愛彆人,愛這個世界呢?
她就不知道。隻是她覺得如果她能見到母親的話,母親會告訴她的。
所以她致力於研究時間魔法,期待著有朝一日她能穿越時空看看她的母親。她想知道她的存在是被怎樣期待著的。
她懷揣著偉大的目標向前走著,慢慢看到了很多,學到了許多。但這不代表她不期待這種完全的愛,她也很嫉妒,她心裡也會藏著無數個為什麼。
隻是她知道也會有人愛她。
阿貝爾剛想安慰艾琳,就聽到蛛姀問艾琳。
“如果現在你說你想要那個彩鋼筆,你那個爸也會給你買。”
“噫,我不要。他給托裡都買鑲鑽石的水筆。”
“那讓他買鑽石筆。”
“還是有點惡心。他送什麼我都不會開心的啦~欸,蛛姀你的爸爸媽媽是什麼樣子的呀?”
“艾琳,我是黑森林的化身。”
“嗷對。”
“……我的爸媽是對我沒有什麼原則的人類。我的媽媽很溫柔,她是那種即使委屈自己也不會讓彆人覺得不愉快的那種人,很軟弱,但涉及到我就變得很強硬。
我的爸爸是個聰明男人,總是很理智,但為了我打了不少架。他一直說著我們的以後,說沒有人能夠欺負我,因為他會永遠保護我。
他們對我很好,但他們也特彆狠心,什麼話都沒留給我。
也許是對我失望了吧,他們的付出我照單全收,卻像沒感受到一樣給不出一點反饋,該聽話的時候不聽話,不該聽話的時候又好像很在意他們的想法一樣。”
艾琳看著蛛姀。
“那你當時……真的沒有感受到嗎?”
“感受到了。隻不過那時候我不知道人類的生命可以那麼短。”
蛛姀麵無表情,但艾琳覺得她好像有一點難過。
菲阿娜在旁邊靜靜地聽著,她聽到最後微微彆過了頭。她不想看到蛛姀露出那樣讓人覺得悲傷的表情,生死是他們之間跨不過的話題。她想不出方法。
她沉鬱地抬眼,卻看到對麵的阿貝爾老師已經淚流滿麵了。
“……阿貝爾老師,你怎麼了?”
“沒事兒,我就是,覺得最開始對你們態度那麼糟糕真是太不好了。”
“阿貝爾老師。”
菲阿娜抱臂。
“態度糟糕的是我們。”
阿貝爾想起了那些威脅,她哭不出來了。
但她依舊覺得成為他們的指導老師是她人生中最正確的事情之一。
阿貝爾看向了諾爾維雅,發現諾爾維雅的表情也有些低落。她走過去坐到諾爾維雅身邊問她怎麼了。
諾爾維雅的聲音很輕很輕。
“我隻是突然想到,這對蛛姀太不公平了。百年之後蛛姀再走到熟悉的地方……那些所有美好的回憶都會變成錐子,把她的孤獨所藏的房間鑿的越來越大。
我隻能希望她會遇到更多更好的人,這樣即使我們都死亡轉世,蛛姀也能繼續覺得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是有意義的。”
“諾爾維雅,死亡是避免不了的。我會死亡,俄布也會海克托也會,除了像蛛姀這樣的特殊種族和神明,以及動用了偏邪手段的人之外,所有種族都會死。這是必然規律。與其擔心這些不如現在多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人是活在回憶裡的。”
阿貝爾拍了拍諾爾維雅。
“現在想這些還太早,來了若克斯就好好休息吧。你到三年級就要決定大致的未來發展方向,那時候你就不會再有時間來南邊大陸度假了。趁著現在多玩玩吧。”
阿貝爾起身走向雅琳休,留諾爾維雅自己好好想一想。
諾爾維雅看向了馬車的窗外,現在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但街道兩邊點著燈,亮如白晝。
諾爾維雅覺得她好像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尼爾泰克。
諾爾維雅?
不會這麼巧吧?
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外麵,但機械馬車的速度很快,她已經看不到尼爾泰克的蹤跡了。
諾爾維雅拿出聯絡器給萊西發消息。萊西現在和父母在某個私人領地裡。
諾爾維雅收到的最近消息是萊西說她在學插花。她說她不想學了。
【諾爾維雅萊西,你知道尼爾泰克在南邊大陸具體哪個轄區麼?我好像看到他了。】
萊西應該現在拿著聯絡器,她回消息回的很快。
【萊西這我真不太知道,尼爾泰克進入假期之後就像個野人一樣,他手裡的聯絡器就好像個擺設。我知道安德烈和巴裡在威爾國,奈登在瑈幽,珠香回了東邊大陸,荼緋好像也要去南邊大陸演出……但尼爾泰克我隻知道他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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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西諾爾維雅你要是真見到了尼爾泰克,讓他彆忘了早點兒回艾博斯格。】
【諾爾維雅發生了什麼事情麼?】
【萊西沒什麼事,就是我們阿瑞斯之矛現在都沒有什麼像樣的合照,荼緋說要在他工作的劇院裡拍一套。我們放假前就商量好了,我怕尼爾泰克忘了。】
【萊西不過他忘了也沒事兒,荼緋會找到他把他揪回來的。】
【諾爾維雅我知道了。假期愉快。】
諾爾維雅合上聯絡器,機械馬車剛好停了下來。
諾爾維雅走下馬車,發現這邊已經不是梭爾了,他們來到了斯歪特。
斯歪特作為南邊大陸的甜品之都,連空氣都泛著香氣。麵包店和咖啡店緊緊地挨在一起,每個小店的招牌都各具特色。
海克托訂的是斯歪特標誌性建築“斜塔”裡的餐廳。在斜塔的最頂端能夠俯瞰整個斯歪特。
諾爾維雅坐著電梯感歎著南邊大陸的科技發達,杜庫對這種機械相關的東西很感興趣,俄布看出了杜庫的好奇,主動為杜庫解釋著。
“這是光梯。有光係魔法就能夠載著人上下移動的機械梯。南邊大陸魔法師沒有其他大陸那麼多。所以。機械應用的很廣泛。”
杜庫點頭,俄布又講了許多關於南邊大陸的基礎機械設施。
海克托本來想叫俄布點菜,但他看著俄布在認真地給杜庫科普,就把俄布可能會喜歡吃的菜都點了一遍。
直到菜都上齊時俄布才停下來。
海克托已經把吐司切好放在俄布的盤子裡,給俄布倒好加了冰塊的果汁了。
他做這些的時候熟練又平常。
菲阿娜覺得她隻有麵對雅琳休才會這樣,但現在雅琳休都不用她來切吐司或者三明治了。
“歡迎各位來到若克斯!”
海克托戴著機械假肢站起來的時候趔趄了一下,俄布直接扶住了他,眼神擔憂。
海克托朝俄布安撫地笑笑,手裡拿著斟的很滿的香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