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一個人需要多久?
一年,半年,還是一個月?
對於阿洛索來說,他隻需要不到一周的時間。
在這短短的四天時間裡,他成功地讓砂琪變成了一個冷血的怪物。
但他不願意這麼想。因為他在砂琪身上看到了自己,他有時候恍惚地看著砂琪,就好像看到了他的青春。
他完全理解砂琪的想法,偶爾幾個瞬間,他知道砂琪也明白了他的意圖。
或許他真的老了。他產生了幾絲讓砂琪繼承他的一切這種想法。但是他還是有些猶豫。他覺得砂琪還不夠格,就這麼把他的東西都給砂琪,他心有不甘。
“陛下,我想要西斯卡。”
“好。”
阿洛索在聽到砂琪的請求後下意識地答應了下來,但他很快回神,朝著砂琪嗬嗬笑。
“西斯卡是皇宮的總管,現在你就要他,砂琪,你也太心急了。”
“那就蘭玟。”
“蘭玟負責我的安全。你把他要走了,我怎麼辦呢?”
阿洛索溫和地勸著她,叉下了一塊帶著血絲的牛排。
他看著砂琪皺著眉的樣子,笑意加深。
“是不是覺得在皇宮無聊了?現在弗翠絲沒什麼問題了,你可以過去看看——”
砂琪露出厭惡又恐懼的神情。
阿洛索滿意極了。
在皇宮裡的第一天,砂琪會主動地提起弗翠絲,憤懣地說那是她守下來的領地,如果再被菲阿娜奪去,那她做的一切都沒意義。
第二天,砂琪已經不會主動提及弗翠絲了。第三天,他提起弗翠絲的時候,砂琪的第一個反應是那裡很危險。而現在,砂琪根本不想去弗翠絲。
她變得自私又懦弱,甚至冷血、殘忍。
阿洛索很愉悅。他喝了一口紅酒,然後不由自主地咳嗽了起來。
阿洛索眼神微閃。
他知道砂琪會用毒,所以在吃食上他尤為謹慎,他的食物從來不會有砂琪能夠經手的機會,並且他用的刀叉也是可以驗明毒性的。
在他身邊伺候著的仆人也是可以解毒的療愈師。
紅酒來自他的酒窖,他的杯子是他從箱子裡剛拿出來的,一直在他的眼前。
如果砂琪想要下毒,那麼她隻能在紅酒裡做手腳。阿洛索喉嚨裡的癢意明顯,但他卻沒有第一時間叫療愈師過來。
他給砂琪倒了一杯酒。
“砂琪,我知道這幾天你學習的非常辛苦,來,喝一杯,解解乏。”
阿洛索笑著把酒杯推給砂琪,眼睛緊緊地盯著砂琪的表情。
砂琪自然地接下,說了“謝謝”後將紅酒一飲而儘。
砂琪被酒液的辛辣嗆得咳嗽,但她始終沒什麼驚慌的反應,並且在抬頭看到了他的神色後嫌棄地撇嘴。
“你覺得我會毒害你?國王陛下,擔心這些不如擔心要怎麼反攻,如果我要下毒,怎麼可能用這麼低級的手段?”
阿洛索不再懷疑她,笑嗬嗬地提起了其他話題。
他覺得砂琪的確是可造之材,即使他現在不確定砂琪能不能繼承他的衣缽,他也想要讓砂琪進一步發展下去。
砂琪真的像他。砂琪的想法,砂琪的舉動,砂琪目標被打破後的自我懷疑和絕望,這些都非常像他年輕的時候。
他知道是他塑造了砂琪,是他讓砂琪擁有這些可貴的品質和良好的性情,他知道原本的砂琪是不堪的,是距離他差很多的。
但他還是願意給砂琪一個機會。他想看看砂琪在他的熏陶下能夠做到什麼程度。
如果砂琪的表現超出了他的期待——那麼他或許會真的考慮把腓比烈給她。
即使砂琪是一個女人。但她現在的思維已經和他差不多了。
阿洛索差不多已經確定了這一點,但他還想再檢驗一下。
“砂琪,你想要帶誰和你一起去王都視察?”
“蘭玟。”
“砂琪,為什麼選蘭玟?他可是個男人,你之前不是說你的下屬都得是女人嗎?蘭玟可不是女人。”
“阿洛索,你一定要問嗎?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選女人!”
砂琪惱怒地把銀叉摔在盤子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圍的仆從噤若寒蟬,隻有阿洛索在砂琪走後哈哈大笑起來。
“真好……真好啊!”
他當然知道為什麼砂琪違背了自己說的話。這些都是他設計的,他對這些了如指掌。
發生什麼才能在短時間內重塑一個人的三觀?
混亂。世界被粉碎後的混亂。
砂琪想要讓腓比烈的女人都能夠獲得自由,那就讓砂琪心心念念的拯救變成背叛,讓事實告訴她,腓比烈的女人們自己都不想要自由。
他每天都為砂琪準備了很多精彩的環節。
他讓砂琪看到了那些需要她拯救的可憐女孩,然後讓砂琪的救助變成一個笑話。
被砂琪儘心儘力安排到學院裡讀書的女孩隔天會出現在皇宮裡成為某個貴族的情人,然後嬌笑著告訴砂琪多虧有砂琪她才能獲得這麼好的生活。
在皇宮裡偷偷懷孕但被情人拋棄的女仆會在秋千裡遇到砂琪。砂琪當然會幫助她,砂琪勸她不要留下這個孩子,女仆會答應她,然後轉頭因為情人的誘哄而執意留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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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處死女仆,砂琪自然攔住了他。砂琪勸說女仆離開皇宮,離開拋棄了她的男人。
女仆會怎麼做呢?
女仆會狠狠的刺向砂琪的手臂,然後告訴砂琪她根本不需要這種同情或者自由。
阿洛索滿足地回味著砂琪臉上的迷茫和不敢置信。
但這還不是他給砂琪的最後一擊。
在第三天,他讓砂琪去皇宮之外看看腓比烈的正常人們是怎麼生活的。
他組織了一場大暴亂,他讓弱勢的女人們都奔向砂琪。他知道砂琪一定會保護她們,就像保護她自己一樣。
但是砂琪要失望了。
她儘心儘力保護的女人們會在短暫的空隙把她推入暴亂中央——她們會因為一點利益很快地拋棄她,就像踢掉街邊的小石塊。
她們不會有猶豫,不會有不忍。她們臉上隻會有平靜的惡意和習以為常的麻木。
阿洛索從來沒有那樣期待過。他等待著砂琪帶著滿身疲憊回來,等待著砂琪臉上的空洞。
而砂琪沒讓他失望。
他陶醉於砂琪眼睛裡的死氣和被擊碎的堅定。他看到了砂琪的軟弱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