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鳳鳴說到這裡,忽然對上君黎動也不動的眼神,不覺住了口。
“……算了,你也不會聽的。”他沒辦法地歎了一口。
十一月初十,馬斯仍然沒有進山。會場已經完全搭建好,沈鳳鳴也與君黎等諸人去看了看,大致安排了自己人的位置。
“你拿著這個。”從會場回來,沈鳳鳴將一樣東西交給君黎。
“這個是?”
“銀牌。”沈鳳鳴道。“金牌殺手之下的位置。目下銀牌殺手人數不少,大概有十五個,我和馬斯都是。”
“那你給我這個是……?”
“要爭奪金牌殺手之位,至少要是個銀牌。若沒這個身份,你連與馬斯一戰的機會都沒有。十五名銀牌不會都來,所以在安排位置的時候,你有機會混在裡頭。到時候,向人晃一晃就行,沒人會細看上麵名字。”
他見君黎狐疑,又道“放心,我的人不會賣了你,馬斯的人又未必認得我這邊誰是誰。隻要你自己不露出破綻,不用擔心被人看出什麼來。”
“你是認為馬斯不到最後一日不會出現,隻能在大會上我才有機會與他一戰了?”
“你不肯暗殺他,他早上山也沒用。”沈鳳鳴道,“反而隻有在會上,你才能與他一對一叫陣,若是私底下去找他,恐怕你怎麼死的都沒人知道。”
“嗬,你利用我而已,何必要管我怎麼死的。”
沈鳳鳴抬臂往他肩上一架,笑道“湘君大人可死不得,你死了,湘夫人怎麼辦?”
君黎隻斜肩將他手臂一卸,轉身走了開去。
“我這會兒去找大哥,探下口風,好知道會上要怎樣安排爭奪金牌的對陣。”沈鳳鳴在後麵道。“旁的等我回來再說,你無論如何彆輕舉妄動。”
見君黎兀自前行不答,他忍不住又喊了一聲,“喂,道士!”
“行了,知道了。”君黎有些不耐,隨意揮了揮手。
——這幾天他差不多也曉得了,沈鳳鳴叫他“湘君”,那便是取笑,置之不理便好;隻有叫他“道士”,才算是認了真說話。
他將手心的銀色圓牌翻過來,被折射過來的光亮將眼睛耀了一耀。牌麵的中心刻了一個已被磨得淺去的“鳳”字,勉強證明著銀牌主人的身份。
十一月十四,最後一日日落,才終於傳來馬斯出現在徽州的消息,看來真的要到明日才上山。
君黎從沈鳳鳴那裡又多得知了一些馬斯的武功路數,知曉他身上功夫源出武學正宗摔碑手,但因個人條件所限,無法完全學成那般大開大闔的功夫,因此融入西域爪功,兼具摔碑手的大力與西域武學的詭譎。而那身輕功也是脫胎於西域的迷蹤步,借助他矮小精瘦的身形,施展起來又彆有一種怪異。
“他快是快,但快在身形,而不是出招。”沈鳳鳴道,“隻是尋常人往往被他身形吸引了注意力,或是受此突襲驚訝萬分,就一時難以避讓,而他一出招,又必然是重手、殺手,往往一招之間就取人性命。”
“既然你對他了解得也夠清楚了,為什麼又拿他不下?”君黎道。
沈鳳鳴躊躇了一下。“你有沒有聽說過,有的人天生就殺氣重——馬斯就是這一類。這樣的人得天獨厚,旁人須得武功比他高過一大截,才有把握取勝,否則一入戰陣,往往就受對方影響極深,無論是氣息還是運招,甚或自己心理,都難以自控。”
“是‘懾場’。”君黎自語道。
“什麼?”
“呃……就是控製戰局。我之前聽人說過,說殺氣是控製戰局最緊要的東西,隻是這種東西,我天生欠缺。”
沈鳳鳴眯起眼睛看了他一會兒,忽地道“我記得那日在集市你與我‘掰手腕’,原本我們勢均力敵,你是怎麼突然就將我扳倒的來著?”
君黎一怔。“似乎——是因你右手忽然偷襲,我一時情急發力。怎麼?”
“便是那時——是我發現你身上殺氣最盛的時候。”沈鳳鳴道。“雖然是一瞬就消失,不過,便那一瞬你還是挺嚇人的。”
“是麼……但我自己好像並無感覺。”
“那就是看運氣,強求不來了。”沈鳳鳴笑笑往他肩上一拍,“算了,反正咱們都是自己非要跳到這個坑裡來的,是死是活也就在明日了。”
君黎心裡一時也生出許多感慨。他是從鬼門關裡轉過圈的人,料想沈鳳鳴應該也不會沒轉過。就算是這樣,麵對這種時候,總還是會有種無法安之若素的緊張。
不過他還是毫不客氣地將沈鳳鳴一貫過於自來熟的手甩了開,冷冷靜靜地道“坑是坑,但我跟你不在一個裡,過了明天我們各走各路。”
身周還有幾名銀牌殺手,待君黎又一個人先行回屋,不覺向沈鳳鳴問道“沈大哥,這個叫‘湘君’的——真是你新收進來的?我怎麼覺得他性情倨傲,從不將你放在眼裡?”
“我也在後悔呢。”沈鳳鳴隻笑道。“朽木不可雕,可是後悔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