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頭,秋葵的目光與他也是刹那一相對。那裡麵不無曖昧調笑的神色令她一口貝齒霍然咬緊。沈鳳鳴。這個自進了城就跟丟了的沈鳳鳴居然在這裡——在內城裡!看上去,他和選妃的事情似乎也不無關係,而他在這件事上的地位,與夏琝的地位似乎也不相上下。
隻是,縱然胸中仍有對他的千般怒火,此刻也隻能按捺住了,隨著隊伍往前走。已經進來了,無論如何,也不能回頭,不能因為任何緣故而弄得砸了——自己在君黎麵前答應得輕巧“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孰輕孰重的好麼?”——現在,混進宮裡為重,沈鳳鳴的事情,隻能放輕了。
外麵的君黎和刺刺也是鬆了一口氣。刺刺卻好奇起來——沈鳳鳴,如果說他是偶然出現在這裡,又恰巧在夏琝要攔住秋葵的時候將他拉走,也未免太巧合了吧?想著便道“看來你在城裡留下的暗記,他有看見了。”
君黎卻沉吟道“我隻留暗記想跟他見個麵說話,他沒來,也就不該知道我們的計劃。”
“他或許看到了貌選名單裡有秋姐姐,就猜到了。若他能牽製下夏公子,倒是好事,隻是,唉,他的立場——實在也不能完全信任。”
“這麼看來,他先前應該是不方便來見我。”君黎仍在沉吟。“不過既然他知道秋葵要選妃,隻要能照應她的安全,就算幫了我們大忙。彆的,我們本也沒想指望他。”
“但他——真會照應秋姐姐嗎?”刺刺猶疑道。“他跟你是還不錯,但跟秋姐姐好像……好像過節很深。”
她說著,似還有話要講,卻欲言又止。
君黎見她躊躇,不由道“你想說什麼?”
“唔,我反而擔心他既然也在這場選妃裡,這回雖然是將夏公子攔了,但也許反而——反而有彆的目的,反而更要在後麵為難秋姐姐。”刺刺雖然語氣不甚肯定,但還是說了出來。
“你怎麼會這麼想?”君黎皺眉。在他印象裡,刺刺應該從來不是個喜歡這樣悲觀看待事情的人,也必不是喜歡惡意揣測彆人之人,忽然這般提法,應該事出有因。
“呃,我也不知道,也許是我多慮。”刺刺低著頭道。“我們先回去吧,現今也幫不上忙了,隻能等明日黃昏,貌選的結果出來再說。”
君黎點點頭,與她往回走著,忽地想到,道,“是不是這兩天你跟秋葵單獨的時候,她跟你說過些關於沈鳳鳴的話?秋葵對沈鳳鳴的……敵意很深,她的話也許會有些偏激。那日沈鳳鳴曾幫我們一起去黑竹會救人,你也記得的,也應看得出來他至少不會是個落井下石的人,所以——這次最多他兩不相幫,卻應該不會去為難秋葵。”
“嗯,就是因為他幫過我們,我才不能完全肯定。”刺刺低頭說著,忽然站定,抬頭道,“我……我這樣講吧。如果,秋姐姐和沈鳳鳴兩個人在你麵前說同一件事,卻說得截然相反,你會信誰?”
君黎沉吟一下,“我總是信秋葵多些,她……應該不太能說謊;沈鳳鳴就算沒惡意,也喜歡胡說。”
刺刺兩手一拍。“是啊,所以啊,所以我才擔心呢。君黎哥,若不是你一定執意攔我,我……我方才真想陪秋姐姐一起進去,防著沈鳳鳴!”
“秋葵到底跟你說什麼了。”君黎笑道。“沈鳳鳴那日也沒跟你說幾句話,又有哪件事情他們倆說得不一樣了?”
“就是……就是婁千杉的事情,你記不記得沈鳳鳴說是婁千杉對他用魅惑的功夫,想趁他心神不定的時候殺他。可是,可是秋姐姐說不是這樣的,她說是沈鳳鳴去招惹了婁千杉。我想起那天二哥也是說我們誤會了婁千杉,也許婁千杉真的是無辜的,也許沈鳳鳴就是個壞人呢!”
“秋葵那天晚上很晚才出的門,理應不知道沈鳳鳴和婁千杉是怎麼衝突起來的——她是怎麼說的,你詳細告訴我。”
刺刺有些猶豫。“其實也不是她說的,隻是她給我看了一封書信,是婁千杉走之前留給她的,那裡麵將當日發生的事情都寫了。她……她說原本也想告訴你,因為她很擔心你一直那麼信任沈鳳鳴也許會被他利用,可是那信……有些女孩子的話,卻不方便讓你看,所以她叫我提醒你,不要那麼信任沈鳳鳴,他……真的不是好人。”
“唔,不方便給我看倒沒什麼,但——若真如你所說,那封信是婁千杉留的,那麼這個問題就不是秋葵和沈鳳鳴兩個人我相信誰,而是婁千杉和沈鳳鳴兩個人我相信誰了,對麼?”
刺刺一怔,“也對。那不用說了,這兩個人,你肯定是信沈鳳鳴了。”
“我不是信沈鳳鳴,我隻是不信婁千杉。如果婁千杉在信裡說了沈鳳鳴的種種壞話,那麼……我倒更要相信沈鳳鳴是好人了。”
“哎呀,你……你不懂啦,你……你……你不曉得婁姑娘多可憐,秋姐姐說她也親眼看到的——哎,跟親眼看到也差不離了,她再說什麼壞話也是應該的了!”
君黎見她語焉不詳,但說話間忽然卻將臉彆開去了,一轉念,多少猜到了些這“不方便讓你看”的事情,麵色不覺也一凝。沈鳳鳴的確不是沒可能對婁千杉做出這種事情來,縱然有再多的前因,若最後成了男人對女人的欺負,終歸也沒借口可辯。
“但……他不會動秋葵。”他想了想還是堅決地道。“他答應過我的。”
刺刺見他似乎猜出了其中意思,也有些怯赧,嘟囔道,“難說。本性難移嘛,他……他若是好色之徒……”
“你還真以為他色膽有多大?不管怎麼說,秋葵是去選妃的,他還敢動可能會成為王妃的人?”
刺刺才總算定了點心,哼道“對,諒他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