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竹會的事是張弓長在安排,他既然與謝峰德是一路,便算你不去說,摩失也會知道,倒不如你去了,更可取信於太子。”
婁千杉反而抽了口冷氣“意思是截殺夏錚是真有其事?”
“自然是真的。”
“可這——先前剛讓他們相信夏錚是與朱大人共謀,如今卻又要殺他?”
朱雀冷笑。“反正等夏錚上路,那便是箭已離弦,無可更改。便是要讓太子知道,他這一次錯了——我朱雀和夏錚,可沒半點共謀。”
婁千杉仍是不解道“可既然箭已離弦,也就不必一定要殺他了啊?”
“往後我與太子還要共處,夏錚不死,豈非等於心結還是不解。”
“但——就算不動用黑竹會,太子的人大概也會在途中安排些什麼,總之不會讓夏錚好過的,大人何必……”
“就怕他那些人還動不得夏錚!”朱雀口氣忽然透出陰狠來,打斷了她。“你以為夏錚是好對付的腳色?便算是你們黑竹的馬嘶鳳鳴都還在,也未見能輕易拿下了他,太子那裡略能當一些的也不過一個葛川,一個摩失,但這兩人不可能同時離京,他最多不過派出其中一人。”
婁千杉聽他說得決絕,才道“好,既然朱大人如此交待,千杉自當照辦。”
朱雀才“嗯”了一聲,照例加上了一句“此事不要讓任何人知曉。”
婁千杉也照例點點頭,這一瞬間她看見朱雀眼睛裡亮騰騰躍著光。那竟是種讓她恐懼到發寒的光亮,讓她隱隱覺得朱雀竟好像隱瞞了什麼。他是真的恨夏錚——他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緣由,掩埋在他所有那些莫須有的言語與舉動之下,令他非要置夏錚於死地不可。
在退出書房的一瞬,她忽然有種感覺,覺得——他不讓自己接近君黎,或許,更與這件事情有關。“此事不要讓任何人知曉”——從來目空一切的朱雀,為什麼謹慎至此?他連告訴我這麼一個“外人”都不怕,為什麼卻怕彆人?
廊下,君黎仍然坐著。可婁千杉從另一邊饒過,再也不敢靠近他半分。
沈鳳鳴回到夏家莊也差不多是這時候。是時已近黃昏,漸暗的天色裡,隻見莊子門口撐了一溜的傘,似是有客人。他走近去,隻見人似乎正準備離開,李曦緋站在門口送客。
“李管家,是誰來了?”沈鳳鳴上前道。
李曦緋看到他“皇上給莊主的賞賜,方才著人送來了莊子裡。”
沈鳳鳴已看到夏錚猶在前廳門口與一個高鼻深目的男子說話,偷眼細看,該正是摩失,便低聲道“真是皇上派來的?”
李曦緋看見他目光所到,解釋道“那一位摩失大人是太子府上的要人,說是太子聽說此事,特派他隨著一同來看看莊主,還說——說兩日後莊主上路,還會派些人護送莊主至梅州,叫我們隻管放心。”
“護送?”沈鳳鳴皺眉。什麼護送,這分明是赤裸裸的挑釁。否則,一個尋常三品官員,哪裡勞動得了太子多加關心?
隻見摩失與夏錚末幾句話已說完離去,他忙入了前院,道“夏莊主,我方才打聽到些事情,去梅州的途中,黑竹會也……”
話未說完,卻隻見夏錚表情似極為低落,空茫茫好似什麼也沒聽著,不由一停。“夏莊主?”
夏錚才反應過來,擠出一個極為勉強的笑“沈公子回來了?”
沈鳳鳴見他全不似先前那般平靜淡然,料想是摩失帶來的話必太過放肆,心頭愈發不忿,上前兩步道“莊主不必多想,無論太子是好心歹心,也不管他們埋了多少殺機暗算在路上,隻消我沈鳳鳴這條命在,必不讓莊主有半點閃失!”
夏錚目光中才顯出詫異“此行甚險,沈公子的意思……要隨我去梅州?”
“不錯。”沈鳳鳴回看著他。“莊主於我有恩,如今前路艱險,我豈能便此坐視?何況對手如此猖狂,聖旨方下,他竟便就露出真麵目來,若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真當莊主你是軟弱好欺!”
卻不料夏錚聽聞此言,卻竟眉目都輕輕一顫,就像是忍了許久而終於按捺不住,流下淚來。“沈公子如此重義,又要夏某心何以堪?”他言語竟哽了。“若……若君方有你的一星半點,夏家莊如今……又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沈鳳鳴聽著這話有些不對,不由道“君方?——大公子他又怎麼了?”
夏錚方抬起頭來。“沈公子隻道摩失是來替太子傳話,向我示威的麼?”
“難道不是?”
“太子原本恐還不至於如此,可——是我未防,我決意將莊主之位傳於君超,未料君方竟徑自跑了出去,去了太子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