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你不讓我們綁。”有人搭腔。
君黎聽眾人情緒似乎還不算太低落,稍稍放心。可這樣的對話沒多久,氣氛還是陷入了沉寂。三個時辰沒過也很近了,那種聽天由命的感覺,他知道。
“來來來,我們來玩點高興的!”忽有人變戲法般地掏出了幾個骰子來。“左右今晚大家也睡不好,不如一起,說不定到了天亮,半點事都沒有!”
眾人頓時興致高了些,圍了過去。
從君黎這個角度望去,夏錚還是那樣坐著,他的夫人坐在他身側。他們沒有參與,卻也沒有阻止,隻將手攜在一起,口唇動著,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他轉開頭,望向深黑的夜。隻希望你能回來,能快快回來。縱然他們不信你,我也總是信任你的。
——若沒這點信念,這長夜於我,也真的是種從未經曆過的折磨。
他希望時間過得快些——為自己;卻又希望時間過得慢些——為沈鳳鳴。他料得到要發生的一切,也料不到要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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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黑的夜,也隻有非趕路不可的人,才會在險而又險的山嶺飛馳。
沈鳳鳴就是這個非趕路不可的人。連夜沿著一彎又一彎,一穀又一穀回行,返到衢州,已是寅時將儘。
他自進了城起就一家家客棧拍門去問是否見過這樣兩個人,可才問了兩三家,天色已經隱約浮起了白。天亮意味著人可能要出城。他心中一急,拉起馬來往那知州府中而去。
那知州還在好睡,可沈鳳鳴屋簷院落走慣,哪有人攔得了他,輕易便闖了進去,將人硬是叫了起來。好在他還認得沈鳳鳴,見他去而複返說有要緊事,半看麵子半驚怕之下,也隻好頂了惺忪睡眼來聽他講。
沈鳳鳴隻兩個要求一,派些兵丁,在衢州城裡搜找如此這般一大一小的兩人;二,關上城門,封鎖碼頭,暫不準任何人離城。
那知州還待猶豫,沈鳳鳴狠聲道“這是夏大人的吩咐,他有要緊事尋此二人,若天色大亮前還尋不到,你這知州也便不要做了!”
知州見他說得凶,隻得應了,令人將城門碼頭守死。沈鳳鳴方得了時間,再去各家客棧尋人。雖然衢州府也派了人一起在找,可沈鳳鳴也知道這兩人的樵夫裝扮多是假的,雖然是這般和眾人交待,多半很難找到。
天色愈來愈亮。便在他一家家問著無果,低頭繞過街口的才子茶坊時,坊裡卻探出個頭來。
“公子,你在找的人是不是他們?”
沈鳳鳴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回頭,已看到不遠處的江岸邊,站著一大一小兩個人。那已不複是樵夫裝扮的兩人都換了身毫不起眼的土色衣服,可這一眼看去,沈鳳鳴心頭已經確定了八九分。
“謝謝。”他來不及轉回頭,隻說了一聲,人便已飛掠過去。那才子茶坊的老板娘愣了一下,囔囔道“真是,再不放人出城,茶坊都要被人說沸了。”
江邊已聚了些等船的人,奈何船隻不放行,已經有人在高聲大怨道“老子趕著早起來要出城,城門竟是不開,沒奈何隻好來搭船,船也不走,這是要打仗了是怎麼的,要把人憋死在衢州了?”
父子兩個沒在碼頭上,周圍人還少些。沈鳳鳴一掠過去,抬手便向那中年人肩上搭去。
中年人似無所覺,眼看便要被他搭到。沈鳳鳴卻忽然警覺,那手虛了一虛,便未觸到他衣衫,隻有那隔空的指力忽一彈,那人才猛一閃,轉過身來,果是昨日那所謂“樵夫”。
“閣下果然不是普通人。”沈鳳鳴看著他道,“昨日在仙霞嶺下了那般毒手,便想一走了之嗎!”
中年人麵色稍有變化,嘴唇動了動,可發出的聲音卻是小孩般嬌細。“你來得倒快。”
沈鳳鳴聞聲一愕,才反應過來,說話的原是旁邊那小孩,這漢子分明是隻動了嘴唇,卻未發聲。“鬨什麼玄虛!”他心中不解,卻也沒空去解,“請兩位速速跟我去救人吧,否則我隻能用強了!”
那中年人冷笑一聲,開口“憑你也敢命令我!”動唇的是他,發出聲音的,仍然是旁邊的小孩。
沈鳳鳴隻覺兩人詭異到匪夷所思,袖箭一亮,已經動手,那中年人抬手一擋,在這並不開闊的地方迅速交換了數招,中年人已道“在小孩子麵前動手,不覺得不太妥當麼?”
最不妥當的是,發聲說出這句話的,仍然是邊上的那個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