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夏琰的死活,你也不想知道?”三十在身後道。
沈鳳鳴頓住腳步。三十的口氣不疾不徐,但很篤定,像是知道沈鳳鳴一定會因為這句話停下來。
鄰鋪的夏珀已買好麵餅,不見沈鳳鳴,也掀了簾子進來。“朋友?”他有點奇怪沈鳳鳴同三十之間那奇怪架勢,並不那麼像見著了朋友。
“你拿著這個,先過去。”沈鳳鳴沒動聲色,隻上前將手中物事交給夏珀,“與君超說,我遇到個熟人,說兩句,很快就來。”
“但……”
“我很快就來。”沈鳳鳴重複了一遍。
夏珀見得他的臉色,點點頭,接過東西出去了。
“怕我不讓他走?”三十冷笑,“我還不至於——什麼腳色都放在心上。”一頓,“我們尋個地方?”
“就在這說吧。”沈鳳鳴回身,麵色冷淡。“夏琰怎麼樣了?”
“我若告訴了你,你是不是就肯聽一聽我的故事?”
沈鳳鳴眯起雙目“為何突然定要說與我聽?”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轉頭看了看外麵——夏琛不知可到了茶鋪。
“你怕我是來拖住你的?”三十猜出他心思,笑了笑,“你怎不覺得——是你拖住了我?我既在這裡,你還怕什麼?”
“我沒時間聽你囉嗦。”沈鳳鳴露出厭惡之色,“說正事。”
“夏琰沒死。”三十方道,“他回內城了。”
一句話令得沈鳳鳴焦躁的心思稍許平靜,大概,這是得知朱雀同夏琰出事以來,他能得到的最好消息。“他傷勢怎麼樣?”他語氣總算緩了些。
“不清楚。”
“不清楚?”
“太子的人,也不過是聽到了點風吹草動,急急忙忙地就來送信了。”三十道,“內城裡官麵上是傳,‘夏琰拚了性命,將朱雀屍身背了回來’,這一句話聽來簡單,不過——對像太子這樣的有心之人而言,便有極多意思,我猜他也是為此,才急召人回去商量對策的。”
“他覺得有什麼彆的意思?”
“這話裡的意思,一則,朱雀是當真死在了青龍穀——朱雀若沒了,他製下的兩司禁防可多得是人想要染指,太子如果不下手,恭王可還虎視眈眈,他當然著急,想要占個先機。可是二則——照這句話所言,夏琰就是憑一己之力從拓跋孤手底下全身而退,而且還能帶走一具屍身。沒人知道他今日到底有朱雀的幾成,甚或是不是真能與拓跋孤分庭抗禮,況聽田琝說,禁衛半塊符令就在他身上,張庭、邵宣也至少在那禁城裡麵,都認他的臉麵,故此,他如果真好端端回去了,太子隻怕也不好輕舉妄動。”
三十頓了一頓,“但還有最重要的三則——‘拚了性命’,這四個字可輕可重。連朱雀都丟了性命,夏琰縱然活著回來又怎可能沒點損傷。都關心他到底傷至何等地步——可這個隻怕還是青龍教更清楚。報信的說,他回去搭的是儀王的車乘,徑回了朱雀府裡,太子的人無從進去自然無從得知他傷勢如何,不過內城這麼多眼睛,總有人見著,有說見著是——周身浴血,抬進去的。可惜送信的趕得急,這話的真假就未可考,倘是真的,想必這會兒——太子就未必能容他在府裡躺得平靜。”
“那府裡其他人呢?”沈鳳鳴抑著語氣,仿佛這樣便能壓住心裡不安。
“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三十道,“旁的——我也沒消息。”
“好,多謝告知。”沈鳳鳴向外便走。
“沈鳳鳴,”三十伸手攔他,“你不會想聽過就走?”
沈鳳鳴正色看他“此際我要趕去臨安——與我個理由,為何我現在非聽你說故事不可?與我有關,還是與臨安有關?”
“隻——與我有關。”三十忽露出一絲苦笑,指指自己心口,“與我這心病有關。但卻隻能找你。”
他微歎“你適才在花市以我這心病要挾,卻令我忽地想明白了——有些事,本是源於不想示人,便埋成了心疾。可即便我不想示人,這秘密仍是被你知了——那我何妨便把那些事告訴你,說不定從此便能治愈。我知曉你要趕路,那我便更須趕在你走之前——否則,怕是再難有機會。”
“這麼說,你是來求我給你‘治病’。”沈鳳鳴冷笑,“可惜了,天狗。若是昨晚,我倒是樂於聽你說上幾句,可今日——你那麼能演,我怎知你此際不是又在演戲?你自一始說的那些話,又有多少是真?即便你說的是真的,你心病治不治愈,與我又有何乾?”
“那你不妨聽我說完,再下定論不……”
三十的話音還未落,外麵街市忽傳來連番暴喝與尖叫。沈鳳鳴心下一凜,急推簾衝出外麵。就在不遠處行人正喧喧而避,中或夾雜疾走翩飛之聲,像是習武之人正糾纏援躍遠去。他掠撲過去,轉過那麵街角,腥與紅撲麵而至,猝不及防——他看見夏琛仰麵躺在血泊,而那柄長槍——那柄名叫“渡江”的長槍——還留在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