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餓。”拓跋雨看上去有點緊張,小聲道,“我有東西想給你看,可以去樓上麼?”
“好。”刺刺點頭,卻又狐疑,“是什麼?”
拓跋雨隻是抿緊了嘴,低頭不語。
刺刺心裡相信不至於是什麼壞事,不然小雨怎麼還能露出那個笑來。可到了樓上坐定,拓跋雨的神色反變得凝重,顯然,適才的笑似乎也不過是種掩飾。刺刺躊躇了下,“是……教主叔叔怎麼了嗎?”
拓跋雨將掛在腰間的隨身繡袋解下,捏到雙手手心,才道“我爹昨晚醒了。”
“真的?那太好了。”刺刺喜道,“那他……現在怎麼樣?是不是……就沒事了?”
“還動不了,也……說不出話。不過……”拓跋雨抬起頭,眼中有一點瑩亮水光,“前些日子韓姑姑總叫我放心,說爹不會就這樣丟下我的,現在至少,我敢相信這是真的了。”
“那我跟你去看看他?”刺刺道,“和程叔叔、和其他人說了嗎?他們都知道了嗎?”
“程叔叔知道,昨晚和關爺爺一起來看過,說爹爹……一時半刻的,肯定還沒法好起來,往後怎麼樣,也說不準,不過總比醒不了的要好……刺刺姐姐,我來,不是為了跟你說這個的。”
“哦,對,你要給我看什麼東西?”
拓跋雨低頭,目光注視住手中那個繡袋,“其實我……其實我早就應該拿給你的,可是……爹爹醒來之前,我覺得……我覺得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與你提起他……”
刺刺麵上的喜色落下了一些。她稍許沉默。“你說的……是君黎?”
拓跋雨咬了咬唇,“昨晚……我一晚上都沒睡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爹爹醒了,我好像……能不那麼恨他了,我想了一晚上,覺得……應該來找你。”
她從繡袋裡取出一件東西,放到她麵前“這塊玉佩,你看,是他的嗎?”
玉佩表麵不知因為什麼緣故有了些磨損,顯得不那麼光潤,但還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上麵精細的水紋雕飾。刺刺的心抖了一抖——是她親手從夏家莊替夏琰帶回了這塊交換的玉佩,親手替他係好,可現在,它卻這麼晦暗地出現在自己麵前——好像已經離開主人很久了。
在按捺住自己之前,她已經忍不住伸手去觸摸它。“是他的。怎麼……會在你這?”
“小朝撿到的。”拓跋雨道,“他不知道是誰的,隻是我的夜明珠當時也在邊上,他以為是我落的,都拿來給我了。”
“是他那天掉的吧。”刺刺沒有流露出特彆的表情,隻有目光稍許的移開和手指下意識的摩弄出賣了她並不那麼平靜的心。玉佩的一角好像碎缺了一小塊,摸起來有種異常的銳澀。
她然後才想到什麼“可是小朝那天一直在句芒澗,後來穀口就封了,他怎麼撿到穀口的東西?”
拓跋雨搖了搖頭“不是那天。”
刺刺怔了一怔,手一下攥緊,“什麼意思?”
禁軍攻打青龍穀的那一天,夏琰隻在穀口附近停留過,她很清楚拓跋雨的話意味著什麼。
“不是那天。”拓跋雨的雙手也莫名攥緊,“不是在穀口。”
她輕輕吸了口氣“是在風霆絕壁下麵撿到的。”
刺刺隻聽到自己一顆心咚咚地跳著,張了張口,說不出話。
“我本來也不認識這塊玉佩。”拓跋雨接著道,“我就隻有在那個鎮子見過他……見過……夏琰……那一次,那天他的佩玉不是這塊。但是……我認得係在上麵的那個同心結,我也記得,那個夜明珠是那一次他送我回來之後,我給他的,他那時說……說將來再到青龍穀,會還我。”
她抬起頭來,刺刺正一霎不霎地看著她,仿佛怕錯漏了她言語中的任何一個字。目光一對,拓跋雨不知為何眼眶一紅,避開了她“夜明珠裂了,玉佩……也摔壞了。我也是看到這些才知道——發生過那樣的事。”
“哪樣的事?”刺刺忍不住道,“發生過哪樣的事,你說清楚。”
有幾滴淚掙脫了她的極力抑製,滿淹過她的雙目,順著臉頰流下來。即使隻不過是問著一個問題,她卻似乎已預知了答案。
拓跋雨沒有說話,隻是捏緊著自己的繡袋。末了,她好似下定了什麼決心,打開袋口,再次拿出一件東西。
“這是……那個同心結。”她說。
她本來不必說。刺刺又怎會不認得自己親手編就的同心結。可——拓跋雨也許真的是怕她認不得。刺刺的視線在觸到同心結的時候猛然縮了一縮,仿佛,就連視線也會疼痛——以鮮紅劍穗編就的結,現在是陌生的褐色。
——那是被鮮血浸透後又乾涸了的顏色,枯葉般黯淡,火燼般深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