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仇赤聞言,身形陡然頓住,方才那盛滿怒火的胸腔也因他此番話語稍斂了些。
褚圖見他這副模樣,不禁揚起自嘲笑意。
在這世間,滿心傾慕著那女子,卻又為她的心上人苦口婆心排解勸誡。
這般行事之人,約莫是打著燈籠也難尋第二個,偏生自己就陷在了這荒唐境地裡。
褚圖苦笑了聲,接著道“儲君之爭行將落幕,倘若在此關鍵節點你傷及張嘉禮,進而將此事鬨大,以張嘉禮的民心所向之態勢,百姓對你的觀感恐會大幅降低。”
說罷,他稍作停頓,目光誠摯鎖住褚仇赤,似要將這番言語直直釘入其心底,“今日你持劍衝去,那般劍拔弩張,殺意四溢的場景下,
料誰看了都會以為是你先蓄意動手,她對張嘉禮向來信任有加,此事你心裡也是知曉的不是嗎?”
褚仇赤垂首,額前碎發遮住雙眸,讓人瞧不清其中藏著的何種情緒。
隨著褚圖的話語一字一句砸入心間,他那脹滿胸腔,幾欲炸裂的怒意,竟如退潮之水,緩緩回落。
與此同時,沈稚枝一路疾奔,待奔至半途,遠遠瞧見兩人的身影,高懸起心才稍稍落下。
她剛要啟唇喚褚仇赤,卻又被一股無形之力扼住咽喉,蹉跎在原地。
方才那般情景,他定還在氣頭上,隻怕會不願搭理自己。
褚圖似心有靈犀,率先移過眼,眸光精準鎖住那略顯猶豫的身影。
沈稚枝見褚圖將視線移來,眸光鋥亮,指了指褚仇赤,雙手合十,置於胸前。
那模樣像極了隻犯錯後祈求饒恕的幼崽,無聲懇求他從中斡旋、說說好話。
褚圖瞧著,酸澀之感直灌鼻腔。
“”
他癟了癟唇,極力咽下那股泛上喉頭的苦澀,心中五味雜陳。
這兩人還真是不顧自己死活,偏生要將自己夾在這中間,做這故作大方的和事佬。
可瞧著沈稚枝那楚楚可憐的模樣,他終究還是狠不下心。
隻能朝褚仇赤抬抬下巴示意,“你魂牽夢縈的人,這不就追上來了?”
褚仇赤實則早便聽到少女那倉促淩亂的腳步聲,然胸腔處那股酸意,恰似陳醋翻湧,尚未褪去半分。
“嘖,追上來又如何?本殿下有那般好哄麼?”
他冷哼一聲,提步欲走,那架勢似要將身後之人徹底拋卻,可又懼她不因此追上。
思忖半晌,終是壓不下心底那縷眷戀,仰首瞥她一眼。
複而轉身冷哼了聲,踱步朝前走去,腳下卻不自覺放緩了步伐。
方才那恨不得一步跨出三裡地的迅捷之勢,此刻已全然不見,隻剩這故作姿態的緩慢前行。
沈稚枝早就把褚仇赤這口嫌體正直的脾性摩挲得淋漓儘致。
見他這般,高懸的心瞬間落了地,知他此刻怒意定是消散了不少。
她忙不迭提起裙擺,飛奔而上,路過褚圖時,腳步稍頓,扭頭朝他無聲啟唇,
‘謝啦。’
褚圖略一頷首,凝著他們漸漸靠近的身影,直至並肩同行,才緩緩垂下眼,掩去那眸底的落寞與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