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梨花簌簌飄落,為她添了幾分淒美點綴。
就那麼一瞬,他竟覺得,一眼萬年許就是這般吧?
他壓下胸腔那股異樣,故作鎮定走上前去,將食盒放至石桌上,“公主,先用些膳食吧,莫要傷了身子。”
鶴兒聞聲,斂下眸中悲痛,她徐徐抬眸看向他,聲調極冷,“拿走。”
褚時挑眉,卻也不惱,揚唇笑道“公主這般倔強,又能如何?如今封遲國已滅,您若不為自己著想,又有誰會在意您的死活?”
鶴兒冷笑一聲,站起身來,其身姿在褚時麵前雖略顯單薄,卻透著股不屈的傲氣。
她薄唇輕啟,“自古巾幗不讓須眉,封遲國的將士衝鋒陷陣不懼生死,本宮自然也不怕。”
褚時望著她那寧死不屈的模樣,眸中敬佩之色儘顯,但更多的卻是想要征服她的念頭。
凝著她半晌,褚時稍一垂眸,冷不丁笑出聲來。
鶴兒秀眉微蹙,對他莫名的嘲笑感到羞惱。
褚時笑了半晌,才恍若無人般至石椅上坐下,掀開食盒,“好一個巾幗不讓須眉,史書上所述的巾幗將軍皆是戰死於沙場,可在下卻未曾聽說過,有哪個巾幗是餓死的。”
鶴兒“”
褚時見她有所動容,唇角微挑,“倘若我處於你的境況,定會每日將飯菜吃個精光,借此養精蓄銳。
等到有朝一日能見到皇上了,便毫不猶豫衝上前去,找準時機割開他的脖頸放血,為封遲國的亡魂報仇伸冤。”
鶴兒聽聞此言,身子猛地一僵,眼中閃過驚愕之色,似是沒想到他竟會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來。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大儲君王並非好人,這大儲的侍衛,也並非好人。
此後的日子裡,他時常以侍衛身份前去見鶴兒,可鶴兒對他始終冷若冰霜,不曾有過半分好臉色。
然而,時日一久,或許是習慣了他的存在,她間或也會與他交談幾句不痛不癢之語。
但隻要涉及造紙之術,便又會即刻緘口不語,恢複那冷若冰霜、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姿態。
可不知自何時起,他便覺察到自己對她的情感有了變化。
他不再僅僅是企圖探知造紙之術,而是會關注她的喜怒哀樂,會憐憫她每一次落淚,每一回黯然神傷。
而她,似乎也逐漸意識到了他的異樣,對他的戒備雖仍存,卻也沒有了最初那般強烈的抵觸。
情字最令人難以琢磨,也最遏製不住,兩人之間竟生出了種彆樣情愫,隻是彼此都未曾言說。
直到那晚於梨花樹下,二人飲酒,略顯醉意,他才情不自禁同她言說愛慕之意。
她的酒意瞬息消了大半,驚慌無措起身,未對他有所言語,轉身便朝屋內跑去,想要逃避。
褚時自是不依,在她即將掩上門扉的一瞬扣住了門沿。
她用力抵著門,眼中滿是慌亂掙紮,“如今的我不過是寄人籬下,苟延殘喘罷了,待到哪日大儲皇上忽然憶起我來,又怎會輕易放過我?”
褚時薄唇翕動,有那麼一瞬,他險些就按捺不住,想將自己真實身份毫無保留和盤托出。
然而,理智終究還是占了上風。
他心裡清楚,倘若此刻真的將此事如實相告,那他與她之間,恐怕就再無可能了。
褚時鬆開扣著門沿的手,向前一步,覆在她抵在門扉上的手,“鶴兒,我豈會在意你是何身份,未來尚遠,我們隻需珍惜當下,如此可好?”
心中分明做著無數爭鬥,可凝著他那真摯深情的黑眸,一切猶豫在此刻竟就這麼儘數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