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眼簾，冷冷的目光在理查德臉上來回掃了兩圈，像是在審視著一件破敗的古董。
“小約翰手握曆史學在內的多個博士帽，你說他留在咱們國家是因為癡迷這片土地的文化底蘊？實際上人家是在首都大學開講座受邀而來，你居然對此毫無察覺，隨便一個瞎編的理由就信了？”
“我”理查德緊緊抓住沙發邊緣，指甲因為用力而泛白，關節幾乎失去了顏色。沈傅櫻當然也沒有忽略他眼中微微顫抖的表情。
“自打小約翰對你提出了那個請求時，你就已經隱約感到事情不太對勁了吧。隻是對方是你的父親，為了不讓他生氣，你就這樣安慰自己確實是在幫我。可你知不知道，這樣的行為簡直和掩耳盜鈴沒有什麼區彆？”
她毫不留情地說道，銳利的目光如同利刃般刺向對方的心臟。理查德被戳中要害，一時間啞口無言。
“不、不我真的”理查德急得揮手想要解釋什麼，可是沒多久他的眼神便失去了光彩，整個人就像被抽空了靈魂般低垂下了腦袋。
沉默片刻後，“好吧，你說得沒錯。”理查德的聲音低沉了許多，像是一隻癟氣的球再也沒了鬥誌。“當我爹讓我帶你去找那幅畫時，我就猜到絕非善類所為。畢竟他跟你的關係比我更親近些，為何不直接找你卻讓我費儘心思瞞著？”
提及老父的名字時，理查德的眸子裡終於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怒火。
“但我萬萬沒想到這件事竟然牽涉到了皇室！我一直暗中觀察，生怕會釀成無法挽回的大錯！”
此刻的沈傅櫻相信眼前人的確是發自肺腑之言。
本應該按照指示遠離紛爭之地的他，卻因為內心糾結而選擇留在附近，直到親眼見到事情發展至此才不得已坦白了一切。
這究竟是愚忠至極還是敢於麵對錯誤呢？這個問題令沈傅櫻陷入了沉思。然而還沒來得及將思緒完全捋清楚，隻見對方已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懺悔之中。
雙手抱頭，肩背因哭泣而不住地抖動——曾經視為精神支柱的父親居然背叛了最基本的職業操守，在他人身上烙下了無法抹去的汙點印記；尤其受害者還是那樣一位無比信任他們家庭的老友
此時此刻，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因為在這場風波中，理查德既是施加傷害的一方，同時亦成為了最可憐的犧牲品。對於這樣一個複雜角色，縱使如觀音菩薩般大慈大悲之人恐怕也無法給予絕對寬恕吧？
就在這個時候，沈傅櫻接到了來自許教授的消息。會不會與尋找失蹤已久的小約翰有關呢？
帶著一絲期待，她立刻按下了接聽鍵。對麵傳來的聲音似乎比之前鎮定了許多“我們已控製住了約翰·布萊恩特，並開始了初步審訊。然而該死家夥堅決不肯承認資助李墨製造假冒名畫的事實，一口咬定所有作品都是獨立原創。”
聞言之後，一股冰冷直衝心頭。看來並不是表麵上看到的那種抵觸態度那麼簡單，而是徹頭徹尾地拒絕承認與此事有任何瓜葛
小約翰堅持認為那畫是他親自創作的，隻是用了些做舊的手法。換句話說，不論李墨做得多麼逼真，這畫的原作者還是他自己，沈傅櫻依舊會被冠以抄襲的帽子。
沈傅櫻打開手機免提，客廳裡的所有人都聽得到那邊的聲音。
理查德瘋狂地抓過電話，咆哮著“我要和他說話！讓他來見我！”
他的狂躁讓電話那頭的許教授一時不知所措。霍修鴻眉頭一緊，迅速奪下手機。
“讓我來和他說。”霍修鴻語氣冷淡，目光像冰錐般刺向理查德，這種人在過去根本就沒有在他麵前哭喊的機會。
沈傅櫻望著霍修鴻走出客廳，身後理查德抽泣聲傳來，她感到無從開口。
該說的想必霍修鴻都已說儘了，即便再問也隻是徒增心痛。
“我可以帶你們去他的書房看看。”
理查德突然冒出這句話，令沈傅櫻眼前一亮。
或許在小約翰的書房裡能發現些蛛絲馬跡，如果能找到四神圖仿造的證據，那麼無論小約翰怎麼閉口不言也不重要了。
“不能再等了，我現在就跟你走。”
沈傅櫻披上大衣，蹬上高跟鞋。正當此時，霍修鴻結束了通話過來。
“去哪兒？我和你一起去。”
“我想去小約翰的書房看看，說不定可以找出點線索。”
太陽西斜，兩人乘坐汽車離開彆墅花園。
望著窗外的夕陽，沈傅櫻不禁想起了那天與楚漁在河邊一同欣賞美景的時光。
夕陽如此絢爛而溫柔，讓人忍不住憧憬未來。
今天的夕陽同樣美麗，可看它的人卻再也沒了那時的心情。
“你給楚漁買的裙子她非常喜歡，那天穿上了還在河邊邂逅了一個烏龍事件。這樣美好的記憶如今都被破壞殆儘。”
想到這裡，沈傅櫻心中為楚漁感到一陣惋惜。這個純真的小姑娘竟經曆了這些世俗紛擾，令人唏噓不已。
霍璿沛不在乎她的複仇計劃，理查德輕率地摧毀了這段珍貴的友情，在楚漁心裡藝術本應是一片聖潔而充滿希望的天地，卻不幸被玷汙至此。
車上的理查德低頭凝視著窗外風景，下巴輕輕擱置其上，沈傅櫻猜不透他臉上的神情，
但直覺告訴她此刻理查德的心疼並不亞於自己——被至親背叛所帶來的傷痛難以名狀。
當汽車停在了一座被各種奇花異草裝點得與眾不同的小彆墅外時，
理查德幾次三番試著將鑰匙插入鎖孔之中。
“這座彆墅就是父親的全部書房所在，書卷與花草是他一生摯愛。”
沈傅櫻忽然想起之前在店裡見到理查德精心布置的花花草草。“父親”二字曾貫穿了這位男子的生命始終，可如今再看他手邊這些花兒時恐怕隻剩下了諷刺與不屑。
“進屋吧。”
隨著吱呀聲響，木門緩緩開啟，映入眼簾的景象出乎意料地整潔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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