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間短,程素也隻能和傅如甯匆匆見上一麵便離開了。
傅如甯在餐廳裡獨自坐了會兒,盤算著今天在村子裡搜集到的這些錄音要怎麼剪輯出來,也都靠周亦行那張嘴,和村裡阿姨奶奶都能聊天,不管多大年紀都叫姐,就把話題往那一家子上引。
結果就是這簡老頭老太一家在村裡真的沒什麼人緣,早些年炫富早就把人品給炫沒了。一個人說她那是有仇,這連著七八家都這麼說,那就不是巧合了。
到時候把人像模糊,做個變聲處理,簡老太在村裡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她還能一家家去吵架不成嗎?
那她將得到被全村孤立的結果。
傅如甯常用的那支手機還是飛行模式狀態,簡老太在節目上直接掛出了她的手機號,現在騷擾電話和短信一堆。
她正準備和周亦行聯係,放在桌上的另一支手機卻在此時進來一條短信,竟然是入住的酒店發的退房信息。
退房?
她人都還沒回去呢,退什麼房?還有她的東西證件不都還在酒店裡。
傅如甯給酒店打了電話,得到酒店前台禮貌地回複“女士您好,您這邊已經辦理了退房手續,東西也已經搬出去了,請問還有什麼能幫到您的地方嗎?”
傅如甯皺眉,掛了電話。
想也不用想,她直接撥了蕭景庭的手機號。
蕭景庭接電話的速度還不算慢,卡在第一個電話結束之前。
電話接通後,也不等開場白,傅如甯上來就是問“是不是你把我酒店的房退了?”
“嗯。”
男人的聲音沒什麼起伏,也沒否認。
傅如甯也煩他這種總能把人氣死的平靜,“我東西呢?我電腦錢包身份證呢,還都在那呢!你退我的房為什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你尊重我的隱私權嗎?”
“聊完了?”
“乾嘛?”
蕭景庭淡淡道“過來找我,你的東西在楚繹那。”
傅如甯拒絕,“我不來。”
她這硬邦邦的語氣剛落下,又想起蕭景庭用平靜到殘忍的語氣說出那句‘打殘甚至打死’,她又認慫了,又立即變了語氣——
“彆人都是帶小秘的,我一個表妹過去像什麼話,我就在這等你行不行,等你忙完了把我身份證還給我。”
聞言,蕭景庭應了聲,繼而又道“明天再走,今天在這住下。”
“你……”
傅如甯剛想反駁,才說了一個字,對麵就掛電話了。
算了算了,蕭景庭輕飄飄一句話就能讓簡老太那兩兒子丟了工作,也算是幫她出氣的。
她給周亦行打了通電話,讓他先回盛州把視頻處理出來,她有事晚點再回。
結果就這樣,傅如甯點了杯咖啡,在餐廳裡待了好幾個小時。
傍晚時分,她接到了程素的電話。
看到是程素的來電,傅如甯立即接了,以為是有什麼重要信息。
“程姨,怎麼了?”
電話那頭的程素說道“甯甯,我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今天不是來了群投資商,我在老板辦公室裡邊看到了一個人,長得……還挺像傅崢的,就是以前你家那個傅崢。”
傅如甯不想節外生枝,打了個馬虎眼笑道“傅崢就是大眾臉,您肯定看錯啦,哪那麼巧,而且那些都是大老板來的,怎麼會是傅崢。”
程素喃喃道“哦,我就說,他看上去很像,又很不像,就模樣像,氣質不像。”
傅如甯也跟著隨便附和了兩句。
她也不想說謊騙人,但在這件事情上,她也沒辦法。
八年前,蕭家人浩浩蕩蕩踏進她家,她家的院子不算小了,停了一排黑色車子,院子裡站滿了穿著黑色衣服的保鏢。
那時候傅如甯聽到動靜第一個下樓,也是她第一次見到蕭鴻深,仿佛是直覺,她覺得那個男人身上有著和傅崢一樣的氣息。
冷峻,清貴,深沉。
果然,蕭鴻深來到她家裡第一句話就是,“傅崢在哪?”
傅如甯不明所以,但她也不知怎麼回事,下意識地就張開手臂攔住麵前的男人,不讓他進屋子裡。
一邊在蕭鴻深冷銳的眼神裡慫的有些害怕,一邊卻又一步不退讓,還理直氣壯地質問“你找傅崢乾什麼?你有話找我爸爸……和二叔說,有事找我們家大人談!”
後來下樓的傅縉北看到院子外的場景,那架勢讓他還以為是自己得罪了什麼大人物,鐵棍都抄起來準備乾架了。
後來,蕭鴻深果然是和傅漳南傅縉北談話,他們在書房裡待了多久,傅如甯就在外頭蹲了多久。
再後來,爸爸和二叔出來,把傅崢叫了進去。
她就在外麵聽著,聽著那傳出來的冷冰冰的說話聲音——
“……以後這裡的一切和你沒關係,你不再叫傅崢,你姓蕭,家譜裡有你的名字,從今天起認祖歸宗。”
那聲音落下後,書房裡是一片死寂。
二叔又立刻恭維著說“阿崢,我就說你這小子不像普通人,快點跟你父親回家吧,這真是一件喜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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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崢是在第二天離開他們家的,那天傅如甯夜裡著涼,早上昏昏沉沉地睡著。
那個清晨,她抱著被子聽著家裡來來去去的腳步聲,有爸爸的,二叔的,還有些不認識的人的。
後來,那些腳步聲少了,漸漸歸於平靜。
二嬸來敲她的房門,問她要不要出去送送傅崢,和他說聲再見。
而當時傅如甯隻是鑽進了被子裡,裝作沒聽到。
二嬸見她不肯出來,在房門口站了一會也就走了。
傅如甯不想說再見,那些說了再見的人她就再也沒見到過了。
更彆說傅崢了,本來就討厭她,現在應該巴不得離她離得遠遠的。
那浩浩蕩蕩的車隊從傅家院子裡駛出去,帶走了傅崢在這裡生活過五年的痕跡。
那天傅如甯一整天沒出自己的房間。
她一遍遍在心裡說,她才不難過,過不了多久她就會把這個人忘記的。
三年前,傅如甯第一次進蕭家。
那時候她懷著孕,站在她麵前的依舊是蕭鴻深,還是那樣冷冷的聲音——
“既然你嫁過來那就安分點,也不要再提你家收養過景庭的事,對他來說這隻是段不堪一提的過往。”
傅如甯點了頭。
是的,傅崢隻是蕭景庭不堪一提的過往。
後來傅如甯也鮮少再喊他這個名字,也不會和人提及關於她丈夫的身份。
傅崢是傅崢,蕭景庭是蕭景庭。
他們不一樣。
……
傍晚時分,天色陰沉。
傅如甯手機上收到了來自安海市發來的暴雨預警。
看來今天晚上注定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