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廠的傳達室肯定不止一位門衛大爺，還有其他幾位大爺大媽。
門衛，以前俗稱看大門的，這個職位聽起來並不怎麼高大上，恰恰相反，還隱約透著點“誰都能乾，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輕視”。這種職業偏見，就連大廠門衛也無法幸免。
但實際上，這個年代，在國營大廠乾門衛的，大多數都是特彆有資曆的老人。他們中的很多人確實沒有專業技能，輕鬆一點兒的崗位無法勝任，但又因為上了點兒年紀，或者身體不是很好，純體力活也不能乾了，隻能被安排到像門衛這種既不需要技術含量、也不需要消耗體力，但還需要和全廠職工打交道的崗位上來，熬到退休就行了。
所以，彆小看門衛，他們對廠子的了解程度，不比廠長差。甚至因為深入群眾，知道的比誰都多。
顏玉榮所在的這個工廠，門衛室有五個人值班。三個大爺和兩個大嬸，大爺都五十幾歲，大嬸四十來歲，都是八卦的黃金年齡。
幾個姑娘跟在大爺身後一進門，裡麵的四個人就好奇的看過來，問道“怎麼了這是？這幾位姑娘有事兒啊？”
領她們進來的一號大爺笑哈哈的說道“小年輕兒，看了報紙上的故事，就來咱們這兒湊熱鬨，想看看上了報紙的人是不是有三頭六臂。”
其他四人表情複雜，略帶尷尬。其中一個大嬸兒說道“嗐，這有什麼好看的，不都是人嗎？”
一號大爺擠擠眼“哎呀，都是大老遠兒來的，這幾個都是咱們省其他地方來進修的老師，這個還是桑文登老師學校的同事呢。人家來都來了，咱們閒著沒事兒，招待一下。讓她們坐下歇會兒，喝口水再走。”
大爺特意點出了楊文珍，剛才說話的大嬸兒瞬間心領神會，馬上就笑得讓人如沐春風，招呼道“快快快，坐下。咱們幾個人平時也沒啥事兒，就是收發個報紙、信件、幫忙喊喊人什麼的，有什麼消息，咱們都是第一個知道的。你們想了解顏玉榮同誌，問咱們就算是問對人了。”
樊莉笑得大眼彎彎，恨不得衝過去挽住大嬸兒的胳膊，請她快點說。
一番寒暄之後，每個人手上都端了一杯茶，還有位大嬸兒拿出了一包珍藏的瓜子，是這個時候風靡全國的“傻子瓜子”，雖然沒多少，但是意境到了。
楊文珍幾個人一看這情況，也立馬從各自的單肩包裡拿出了一些小零嘴兒，這是她們臨來的時候買的，當時樊莉老師表示，這就當是送給女主角的小禮物了，總不能白看人家吧。“你在大街上看見耍猴兒的還得給人家扔一毛錢呢。何況是女主角呢！”（ps現在，絕大部分的耍猴是違法的。）
楊文珍覺得，這小青蛙是有點天然黑在身上的。
沒想到陰差陽錯，女主角大概是看不成了，小零嘴兒都貢獻給了八卦茶話會，成了烘托氣氛的重要道具。
幾個大爺大嬸兒一看小姑娘們這麼不見外，立刻就笑得更開心了。他們也都是爽快人，一點兒也不拿著捏著，知道人家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看顏玉榮，立刻竹筒倒豆子，把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禿嚕了一遍。
樊莉驚訝的嘴巴全程都張成一個o型，看起來老可愛了。
一位大爺歎了口氣，說道“誰能想到，這事情竟然這麼曲折離奇呢？最開始看到報紙的時候，我們廠子的人，都跟你們一樣，紛紛去看顏玉榮，她也算是傳奇人物了。我家裡好幾口子人，都不在這兒上班，都還來瞧過呢，回家以後還跟自己的鄰居、同事們講。知道了後來發生的事兒，一個個都覺得膈應，我老伴兒說了，這就好像你花大價錢買了一個西瓜，期待了半天，結果打開一看，都是餿的，關鍵還不能退貨，太膈應人了。”
另一位大爺表示“不是我們不讓你們看顏玉榮，實在是事發之後，她就沒再來上班，人根本就不在廠裡，想看也看不著。”
一位大嬸說道“年輕人啊，講究個自由戀愛，光考慮自己的心情了，就不怎麼考慮自己身上應該承擔的責任。做事不考慮後果，現在事情鬨成這樣，她能有什麼好？”
另一位大嬸說道“小顏也快三十的人了，現在肚子裡的孩子都快生了，要是桑文登不能原諒她，倆人離了婚，她以後一個人帶著孩子可怎麼過。我看她娘家應該也不會幫她照應的。”
還好這時候，人身上的戾氣已經沒那麼重了，他們大廠的職工，也都愛惜羽毛，不願意讓兩顆老鼠屎壞了全廠的名聲，所以沒人去舉報他倆耍流氓，這要是十年前，或者換個風氣不是那麼好的地方，顏玉榮和小領導早都進監獄了。
樊莉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說出了某位女作家的經典名句“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
正如顏玉榮這個惡心人的愛情故事。
她使勁兒拍了拍腦門，讓你好奇！這下知道了吧，什麼東西都不要深究！真是晦氣！早知道她就不來了。這會兒害的她生理性犯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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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文珍全程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感慨道“竟然還有這樣的事？那桑文登老師不是太可憐了嗎？他一直深愛著顏玉榮，苦等多年，終於守得雲開，我們全都為他感到高興，結果，在他倆兩地分居的時候，他深愛的女人竟然在外麵給他戴了綠帽子，那她肚子裡的孩子？”
是我們桑文登老師的嗎？
後麵這句不用說出來，大家就懂了。
一位大嬸表示“應該是桑老師的吧。”
暫時還沒人仔細追問過這個問題。但是想一想，這確實是個問題啊。按照流傳出來的照片上的時間線，顏玉榮和小領導約會的時候，她肚子裡已經揣了娃了。咦~這也太不講究了吧！
另一位大嬸說“應該是桑老師的。可能一開始顏玉榮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後來發現以後，就和小張領導分開了。”
話是這麼說，她心裡其實也沒譜兒。
一位大爺說道“之前小張做廣播給大家解釋澄清的時候，沒提到孩子的事兒，隻說他倆交往過一段時間，可能關係還沒發展到那個份上，孩子應該是桑老師的。”
他們願意把事情往稍微好一點的方向上想。
楊文珍鬆了一口氣，說道“那還好，要是連孩子都不是桑老師的，那桑老師該有多傷心！可能顏玉榮同誌對桑老師的感情沒有那麼深刻，但是桑老師對她的感情那是真的深入骨髓的。”
大爺大嬸兒們一下子就來了興趣，問道“桑老師是真的癡情人啊？”
楊文珍略帶自豪的說道“那可不！桑老師愛著顏同誌，我們那兒的人全都知道。之前我有個同事寫過一篇文章，專門說他倆的事兒，不過那篇文章是匿名的。那時候他倆也還沒在一起呢。桑老師癡情又深情，一直在背後默默看著顏同誌，隻要她過得好，他就開心了。他一個孤兒，自從參加工作領了工資，幾乎每個月都給顏同誌寄東西，自己省吃儉用，好的都給顏同誌。也不期待她回報什麼。”
所有人表麵上“謔！真是癡情人！”
內心裡“這不就是個傻子嗎？”
楊文珍看著言不由衷的大家，差點要笑出聲來。
她接著說道“本來，桑老師還瞞著大家呢。怕這事兒對顏同誌影響不好，畢竟，顏同誌回城以後已經結婚了。他覺得，他對顏同誌好是他的事兒，和顏同誌無關，人家顏同誌肯收下他的東西，他就高興得不得了。要是顏同誌因此而遭受流言蜚語，那他可就罪過了。但是，我們那個小鎮，沒有什麼秘密，他經常往郵局跑，時間一長，可不就被大家發現了嗎。”
門衛大爺大嬸兒們恍然大悟“哦！之前小顏每個月收到的包裹，就是桑文登老師寄來的啊！”
她可真夠可以的，這不是糊弄傻小子嗎？明明已經結婚了，還跟人家保持聯係，收下人家寄來的東西，這不就是給人家留一線希望嗎？
他們追問“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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