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把謝錦收拾妥當了,馮老頭的肚子發出了咕咕咕的叫聲。
老頭兒一拍大腿“嗐呀,我飯還沒吃完呢。”
謝秉琛看了看被他放在一邊,早就已經涼透了的粥和雜糧餅子,皺了皺眉頭,又在心裡歎了口氣,這些東西,程程怎麼吃?那粥根本就不能叫粥,隻不過是碗底兒沉著幾粒米的米湯而已,比清水也好不了太多,雜糧餅子又乾又硬,吃起來刺嗓子,程程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苦頭?
之前他還後悔不該把程程留在城裡,該把她帶在身邊,他們父女倆,享福吃苦都該在一起。但是看看這艱苦的條件,他的心瞬間又搖擺起來。
不光是他,就連馮老頭和老太太也是一樣的內心苦澀。他們在城裡遭受了快一年的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折磨,到了這兒以後,隻是條件比城裡差了一點,但是比起之前的那一年,簡直是好了太多,最起碼尊嚴不再遭受踐踏了,他們又重新獲得了人的待遇,所以他們都接受良好,甚至是高興的。
但是這一切都改變不了條件依然艱苦的事實。他們給不了孩子好的生活。
謝錦打眼一瞧就知道這仨人心裡在想什麼。她可不希望在她來了以後三個人還要繼續自苦。
所以,到了她表現的時候了。
謝錦非常得意的說道“我帶了好多吃的過來呢。等我去拿。”
說完,沒等大家回應,她就衝回房間拿出了幾個燒餅,是她提前從空間裡拿出來的油酥火燒,雖然已經涼了,但依然香噴噴的,每人一個。
她小聲說道“我還帶了奶粉和麥乳精呢。等水開了我泡給你們喝。”
剛才她洗頭用的都是溫水,不用燒開,熱乎了就行。這回要喝,還是得燒開了。
三個大人都沒說話。
他們心裡清楚,謝錦跟著馮薇住在周家,日子肯定不會太好過。最開始的時候,謝錦給她們寫信,小孩子,還不太會隱瞞自己的真實境遇,字裡行間就多少透露出來了一些。雖然後來她越來越會隱藏了,但是他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謝錦是在報喜不報憂呢,畢竟他們也是這麼乾的。
大家都為對方擔著心,又怕對方為自己擔心。知道對方寫的都是美化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內容,但又希望那些都是真的。
他們想要知道真相,又怕真相撕開了,孩子的內心會鮮血淋漓。
是繼續自欺欺人,粉飾太平的過下去,還是弄清真相,斬斷過去?
最終,謝秉琛選擇了後者。膿包不擠不破,他希望女兒可以徹底放下包袱,開始全新的生活。而不是把過往種種全都壓抑在心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冒出頭來,讓女兒此後人生也都蒙著一層陰影。
他把燒餅放在一邊,就摞在雜糧餅上,伸手把女兒攬在懷裡,輕輕的問她“程程,跟爸爸說實話,這些年,你過的好不好?”
馮老頭和老太太也把東西放在一邊,豎起耳朵屏住呼吸,似乎在等待最後的判決。
謝錦突然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說道“不好,一點兒也不好,我想爸爸了,也想姥姥姥爺了。我每天要乾很多很多活,媽媽還不讓我吃飽飯,周玲玲搶我的東西,媽媽也幫著她搶,她還打我。我想跟她要錢給姥姥姥爺買東西,她也不給我。還說我一個人在周家吃白飯就夠可以的了,怎麼還有臉要錢買東西往外寄?她還說周家對我有恩,讓我好好報恩,讓我替周玲玲下鄉,不然她就不要我這個女兒了。”
謝錦把頭埋在爸爸懷裡,哭的一抽一抽的,很顯然是傷心透了。
謝秉琛緊緊的抱著她,心痛的要滴血,恨不得要把馮薇碎屍萬段。程程是馮謝兩家的寶貝,是她馮薇的親生女兒啊!當年他雖然不太放心,但也真的沒有想到馮薇會這麼不做人!
馮老頭和老太太徹底死心了。這個女兒,是真的養廢了。從現在開始,程程沒有媽媽了,他們也沒有女兒了。
謝秉琛克製著內心的暴虐,聲音依然堅定溫和,他輕輕順著謝錦的後背,安慰她“那我們也不要她了,好不好?程程不要媽媽了,以後隻要爸爸和姥姥姥爺,好不好?”
他會給女兒很多很多的愛,一點一點的撫平她過去幾年所受的創傷。
“好。我不要她了。”
謝錦的聲音甕聲甕氣。
馮老頭插話進來“我們也不要她這個女兒了。”
他湊到謝錦身邊,拍著胸脯保證道“姥姥姥爺都是站在程程這邊的。”
謝錦被他這副小朋友站隊的樣子逗笑了,小嘴一張,叭叭叭的就開始告狀。她跑回房間拿出了馮薇列的賬單,說道“她說我欠周家這麼多錢呢。”
馮老頭接過賬單,跟老太太湊到一起看,倆人都差點氣厥過去。還是謝錦父女倆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又讓他們坐下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老頭兒拍著大腿罵人“她是土匪嗎?她怎麼不去搶?”
老太太“你的關注點是不是不太對?她是程程的媽,撫養孩子是責任和義務,她就不該有這種心思!跟錢多錢少沒關係。我們把她養到這麼大,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錢?給她列過賬單嗎?讓親生女兒有個地方住,她還得收個住宿費,簡直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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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眼珠兒一轉,說道“咱們也可以學著她,列一個呢。”
老太太“……”
“有點兒道理。”
謝秉琛看了看賬單,差點被氣笑了。馮薇也算是個大家閨秀,從小被富養大的,怎麼就能市儈成這樣呢?他是一個真的不在乎錢財的人,看了賬單也隻會鄙夷馮薇的小家子氣。
他並不為損失的錢財而沮喪,隻是氣憤他明明留下了很多錢,但是卻沒有給女兒帶來好的生活。更可惡的是,程程明明沒有花什麼錢,卻要麵對這樣一份一看就不真實的賬單!
馮薇這事兒做的,真的太不上台麵了!
他心疼女兒的滿腔赤誠,卻換來親生母親這樣的對待。孩子該有多難過?
他安撫謝錦“彆難過,你還有爸爸呢,還有姥姥姥爺。我們都愛你。程程沒有錯,是她錯了。”
謝錦使勁點頭“我知道。我已經不難過了。我這麼好,失去我肯定是她的損失。”
老太太“對對對,她不光失去了你,還失去了我和你姥爺,以後,她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一個親人都沒有,就依附著周興過活,能好到哪兒去?”
馮薇也是拎不清。她自己要是個精明強乾的,自己就能闖出一片天地來,那有沒有親人扶持都沒關係,但問題是,她不是個那樣的人啊。她本身都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把人生全押在一個男人身上,不是傻是什麼?
老式菜籽油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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