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鷺回到大夏已是一個月後。
經過朝堂幾次風波,鐵路公司的章程終於敲定。
股份製的構想讓勳貴和商賈士紳們爭相入股,漕幫、鹽幫更是積極響應。
他們不僅認購了大筆股份,還主動提出將原有運力用於運輸鐵路建設所需的材料和人力,為工程保障。
這段時間,大夏從現代運來的鋼軌和相關器具,也成了學習模仿的樣本。
工部官員和工匠們日夜攻關,終於開始小規模生產出第一批鋼軌。
雖然質量與現代標準尚有差距,但已經能夠滿足實驗鐵路的初步鋪設需求。
朝堂上,此刻熱鬨非凡。
關於鐵路線路的勘探和規劃成了新的焦點。
一些大臣摩拳擦掌,希望自己的家鄉能成為鐵路的或重要節點,因為這意味著商機、人口流動和巨大的經濟潛力。
“陛下,”一位戶部侍郎上前進言,“應天府至鬆江府確實是鐵路建設的最佳。但臣以為,鬆江一帶雖富庶,若鐵路能北延至揚州,便可直通漕運中心,連接兩京,效益必然更大!”
“陛下!”另一名工部尚書立刻站出反駁,“揚州雖重要,但鬆江府臨海,可接遠洋貿易,連接南北才是長久之計。臣以為,當以鬆江為重。”
劉鷺聽著他們的爭論,眼神冷靜,指尖輕敲禦案。
對於鐵路的首段,他早已心中有數,但他並未急於表態,而是默默觀察著眾臣的反應。
就在爭論越發激烈時,高正從侍從間緩步走出,手中捧著一卷絹帛,恭敬跪下。
“陛下,高正有一賀禮獻上,或可為大夏鐵路勘探些許助益。”
“哦?”劉鷺微微挑眉,“呈上來。”
絹帛展開的瞬間,大殿內頓時一片安靜。
隻見絹帛上繪著一幅異常精致的地圖,標注詳儘,河流山川、城鎮關隘一應俱全,甚至還標注了不同地區的地形特征和交通通道。
與以往那些粗略的地理圖不同,這幅地圖顯然是經過精心勘測,尺度精確,堪稱前所未見。
劉鷺的目光在地圖上掃過,眉間的喜色漸漸浮現。
“此乃何人所繪?”他抬頭問道。
地圖顯然是用精確的比例繪製而成,應天府及周邊的地形尤為詳儘。
河流的走向、主要道路的分布,甚至某些重要的橋梁與渡口都被清晰標注。
可越看,他的眉頭就越微微蹙起。
雖然相較於這個時代普遍粗糙的地圖,這幅圖已然堪稱精妙,但與現代地理學的嚴謹相比,它依然顯得過於粗糙。
地貌的變化在繪圖中有所疏漏,比例也不夠精確。
但劉鷺心中卻升起了彆樣的感慨。
這是大夏時代的地理學雛形,雖然不夠完善,卻已經顯示出近代地理意識的萌芽。
繪圖者顯然不再滿足於簡單的山川描摹,而是試圖用比例與邏輯去理解和表達這片土地的實際麵貌。
這種努力,無疑是值得珍視的。
“此乃何人所繪?”他抬頭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好奇與讚許。
高正俯身答道“陛下,此圖乃七君子之一,徐遊及其同伴曆時半年所繪。七君子才學過人,此圖便是他們奔赴應天府周邊數百裡土地,實地勘測後所製。”
劉鷺點了點頭,轉身坐回龍椅。
“傳七君子覲見。”
不久後,七君子步入大殿。
他們雖是名滿朝野的奇才,但麵對皇帝,依舊顯得拘謹。
領頭的是地理學家徐遊,他雙手持圖軸,恭敬跪下。
“微臣徐遊,叩見陛下!”
劉鷺點頭示意,目光停留在他手中的繪圖工具上。
“你便是此圖的繪製者?”他問道。
徐遊低頭答道“陛下,此圖乃微臣與幾位同仁合力完成。微臣負責實地勘測,張石負責礦藏地質,王泓則了河道與水係的詳儘數據,其他幾位皆有參與。”
劉鷺聞言,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不錯。朕觀此圖,雖尚不精細,卻已見近代地理之雛形。徐遊,你可知,世間許多所謂‘學問’,不過是紙上談兵,而這張圖,卻有實實在在的價值。”
徐遊頓時受寵若驚,連忙叩首謝恩。
“朕問你,”劉鷺繼續說道,“這幅地圖,是以何法繪製?是否有據可依?”
徐遊稍稍抬頭,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仿佛打開了心中長久以來積攢的話匣子。
“陛下,微臣繪製此圖,參考了西洋傳入的比例繪圖法,以應天府為核心,分區域展開。同時,微臣用尺規測距,並結合天文定位法,嘗試確定關鍵城鎮的相對位置。雖然比例尚未完全精準,但……但這應是一個開始。”
劉鷺點點頭,他聽得出來,徐遊的勘測方法雖顯簡陋,但已顯露出近代地理學的雛形。
對於這個時代,這已經是一次足以載入史冊的突破。
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轉身對徐遊說道“你與同仁所繪此圖,雖尚不足以完全指導鐵路建設,但已為此開了先河。朕心中竊喜,知大夏有如此才士。你等,果真不負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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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準備退回禦座時,又見殿外有侍衛帶來一名書生模樣的年輕人。
“啟稟陛下,此人為徐遊同伴,姓李名安之,因聽聞陛下召見,特願一同麵聖。”
李安之緩步踏入大殿,一副書生模樣,但儀表極差衣衫陳舊,發髻鬆散,臉上竟還沾著墨跡。若不是侍衛通傳他的名字,這般不修邊幅的形象幾乎讓人以為他隻是個誤闖宮殿的普通人。
他跪拜後,直起身子,卻未等皇帝發問,便徑自開口“陛下,大夏危矣!”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內頓時嘩然。
“放肆!”禮部尚書第一個站出來,怒斥道“一介書生,竟敢妄言危國之語!陛下中興之勢如日中天,哪來的‘危’字?”
“簡直狂妄!”戶部尚書也怒氣衝衝,“陛下廢寢忘食,勵精圖治,舉國上下一片欣欣向榮,你這等無知之輩,竟敢汙蔑朝廷?”
其他朝臣紛紛附和,聲音漸漸高漲,有人甚至提議將李安之拖出去斬首,以儆效尤。
站在一旁的徐遊卻滿臉驚恐,連忙跪下為李安之求情“陛下,安之雖言辭無狀,卻心係大夏,還請陛下恕罪,聽他一言。”
劉鷺眯了眯眼,揮手示意眾人安靜。
他的目光落在李安之身上,臉上看不出怒意,反而帶著幾分興趣“哦?你說大夏危矣,倒是說說看,為何危?”
李安之抬頭,眼中沒有絲毫畏懼,反而透著一股執拗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