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涼,秦淮河水輕輕蕩漾,兩岸的畫舫燈火璀璨,流動的紅光映在水麵,恍若天上落下的星河。
劉鷺倚在小船的船舷旁,目光落在遠處的一艘畫舫上,絲竹聲隱約傳來,帶著幾分醉意。
“皇……公子,要不要靠近那畫舫?聽聽歌曲,吃點小菜,散散心?”林德昌本想喊“皇上”,又連忙改口,目光卻帶著幾分躍躍欲試。
劉鷺笑了笑,揮揮手道“去吧,既然出來了,總不能光看不聽,這河上的韻味,可就在這曲聲裡了。”
船娘輕輕撐篙,小船慢悠悠地靠近那艘畫舫。
畫舫精致,兩層結構,窗欞用細細的雕花鏤空,屋簷上掛滿了紅燈籠,透出溫暖的光。靠近時,耳邊的絲竹聲漸漸清晰,曲調悠揚婉轉,宛如一縷縷輕煙。
“小哥,可是想聽曲?”畫舫上的一位侍女探出頭來,輕聲問道,聲音柔軟得像一陣清風,典型的吳儂軟語。
劉鷺點點頭“正有此意,不知能否登舫一敘?”
“自然歡迎,請公子上船。”侍女露出一抹淺笑,轉身喚人鋪好毯子,安排迎客。
小船靠近畫舫,侍女扶著劉鷺和林德昌上船,領著兩人走進舫內。
內艙布置得極為考究,正中是一個小小的舞台,幾位歌女端坐在繡墩上,正輕撫琵琶、撥弄琴弦。
桌上擺滿了精致的點心和小菜糯米做的桂花藕,酥脆香甜的金絲酥餅,白嫩的豆腐花上撒著蝦仁和蔥花,還有一壺溫好的女兒紅。
劉鷺隨意在窗邊坐下,接過侍女遞來的茶盞,眼中帶著幾分玩味“果然是秦淮河的風雅之地,單看這菜肴陳設,便知主人家是用心了。”
“公子過獎。”帶頭的歌女盈盈施禮,麵容嫵媚,聲音卻依舊柔和,“小女子雖技藝平平,但能為客人解乏,也是份內之事。敢問公子,可有想聽的曲子?”
劉鷺思索片刻,隨口說道“唱《夜泊秦淮》吧,朕……我倒想聽聽這曲調裡,有沒有昔日的繁華與憂傷。”
歌女微微一愣,卻不多問,低頭輕撥琴弦,隨即開口唱道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她的聲音清麗婉轉,字句間仿佛透出一絲幽怨。
琴聲緩緩流淌,與河水輕擊船舷的聲音融為一體,恍若一幅古畫緩緩展開。
林德昌聽得有些入神,低聲說道“皇上,這調子聽著倒是好,可這詞……總讓人覺得心裡發緊啊。”
劉鷺放下茶盞,目光投向窗外,緩緩說道“這樣的詞,是勸人莫忘國難,可如今的大夏,還談不上國破家亡。隻是……朕怕的不是眼前的強敵,而是百年後,若朕死後無人繼承這番基業,大夏會不會重蹈覆轍?”
曲終,幾位歌女退到一旁,為劉鷺重新布菜。
帶頭的歌女含笑問道“公子可否覺得,這秦淮河上的風光,還能入得了您的眼?”
“入得了。”劉鷺點頭,目光直視著她,“這河上的美好,是大夏的財富。但我很好奇,你們這些常年在秦淮河上的人,可知外麵的世界如何?”
歌女猶豫片刻,答道“聽那些商賈客人們說,西洋那邊的船能裝上千石貨物,一日千裡。人家的武器也厲害,什麼火槍火炮,連鐵甲都擋不住。”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膽怯,低頭又說道“不過,咱大夏是天朝上國,那些外夷再厲害,也不敢對咱們怎麼樣吧?”
這話讓劉鷺心頭一震。
他端起酒杯,輕輕搖晃著,目光中透著一絲複雜。
“是啊,大夏的確是天朝上國。”他輕聲說道,語氣中卻沒有絲毫自滿,“可如果有一天,我們的武器不如人,船也跑不過人,那些外夷還會這樣尊敬我們嗎?”
這番話讓歌女愣住,她抬頭看了看劉鷺,神色複雜,像是聽懂了,卻又不敢深想。
畫舫外,風漸漸大了些,吹得燈籠微微搖晃。
劉鷺端起酒杯,一飲而儘,目光變得深邃。
“秦淮河的繁華,朕不想看到它在百年後化為灰燼。”他在心中默默立誓,“大夏的未來,不會再成為曆史的注腳。”
他站起身,整理衣襟,對歌女說道“今天你們唱得不錯,值得重賞。但記住,這河上的美景,隻有大夏強盛時才有。倘若有一天,它沒了,請你們記住,亡國之痛,不是一句後庭花就能訴儘的。”
說完,他轉身走向船頭,林德昌連忙跟了上去。
船娘重新撐起竹篙,小船緩緩駛離畫舫,劉鷺站在船頭,看著夜幕下的秦淮河,臉上再沒有方才的輕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堅定。
秦淮河的夜風吹拂過劉鷺的臉頰,帶著江南特有的濕潤與清涼。
船隻緩緩靠岸,劉鷺登上河堤,腳下是青石鋪就的街道,腳步聲回蕩在微涼的夜色中。
街道上不似白日的喧囂,卻依然人來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