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處於永夜之地,天上無星也無月,唯一的光亮是飄蕩在空中的幽綠色鬼火。
陡峭的崖壁上矗立著數不儘的黑色樓閣,黑沉沉一片,看起來頗為壓抑。
形狀外貌各異的鬼物穿梭其間,嘴裡還唧唧哇哇地說著些什麼。
牛頭馬麵元氣大傷,不得已之下隻好請孟婆出手。
此時的冥河邊,奈何橋上。
身穿橙色齊胸襦裙的小女童正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手腕子上的引魂鈴。
牛馬二差跪伏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
鬼物沒有地魂,地府裡的陰差神官也不例外。
人有三魂七魄,人死之後命魂歸地府,其餘魂魄四散於天地。
其中,地魂決定了人的智慧和反應快慢。
在人死後,這片魂魄會徘徊於墓地不肯離去,直至徹底消散。
自牛頭和馬麵被點化為陰將之後已過去數千年,他們的地魂早就消散於天地間不知所蹤。
為了防止拘捕魂魄時出現意外,地府裡製訂了一套不可違背的規矩。
剛開始時陰將們還算循規蹈矩,但時間久了就不免有些放縱。
前段時間,黑白無常去巫族索魂。
結果這兩隻鬼被農戶家供奉給城隍爺的土雞蛋吸引,一口氣偷吃了三筐。
要知道,城隍爺可是地府陰曹司的統領,官職比黑白無常這樣的拘魂使要大得多。
但他們二差竟然膽子大到連供奉給上司的貢品都敢偷吃。
為給其他鬼差做表率,十殿閻王親自審理此事,判黑白無常入餓鬼道受三世輪回之苦。
因著這一鬨,陰將裡就空出了兩個位子。
新的黑白無常還未上任,最近的拘魂工作便落到了牛頭馬麵身上。
這兩位陰將平日裡還算憨厚老實。
在一眾同僚裡,他們的智商水平也算高了。
但沒想到他們還是被那群修仙的耍得團團轉。
孟婆無奈地扶額歎氣,恨鐵不成鋼道“阿傍,馬羅刹,等會兒魍魎會將那隻魂魄帶過來。”
“你們隨我一起,將這隻魂魄帶去判官司受審,順便領罰。”
聽她這麼說,牛頭,也就是阿傍,悶悶不樂道“這事兒不怪馬麵。”
“是我對那位盲眼老太動了惻隱之心,才拉著馬麵坐下的。那位老婦總讓我想起我阿母……”
他失落地把頭埋得更低了些,小聲道“生前我大不孝,被點為陰將之後已過千年,我早就誠心悔改,隻是阿母也已不在了……”
“總之,諸事都怪我,隻罰我一個就好,而且新的黑白無常還未上任,拘魂使的位置不能空著,讓馬麵留下吧。”
孟婆搖搖頭,歎道“此事又不是我能決定的,還是得去判官司走一遭。”
牛頭還想說什麼,半跪在他身邊的馬麵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就按孟婆大人說的辦吧,而且我也有錯,看判官司怎麼審理。”
見他們兄弟二人如此,孟婆走到旁邊的小榻上坐著,不自覺地扶上左手手腕上帶著的銅鈴。
地府存在了萬年之久,神官們幾經更迭變換。
她在三十多年前以凡骨入道,從凡人變作了修真界千萬年來唯一一個超脫四界,不為輪回束縛的神。
九重天的天道要封她為神君,但被她拒絕了。
她隻求自己能夠做一個執掌命格禍福,指引他人進入輪回轉生的孟婆。
因為她知道,異世之人不為此世天道所容,命途極為坎坷。
而她傾慕的那縷清風便來自於異世。
作為突破輪回束縛的神,孟婆能夠看到身邊人的命河。
她的心上人會在她成神之後不久死在一處寂靜之地。
鐘弈是那樣熱烈歡鬨的一個人,卻默默無聞地死在一個秋夜裡。
她能通過命河看出鐘弈的真實身份。
自然也知道對方想要對抗的是何等難以撼動之物。
無論是“造物主”還是“係統”,都是難啃的骨頭,搞不好就會被穿破肺腑,耗儘心血而死。
所以鐘弈的結局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孟婆不求那麼多,隻希望自己能夠親手送傾慕之人進入輪回,給他挑選最好的命格,讓他來生少受些苦楚。
為此,她甘願背負上神靈最避諱的因果。
可三十多年過去了,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還是沒有來。
她能看到活人的命河,卻看不到死魂的。
所以孟婆並不知道鐘弈會在死後經曆什麼。
心急如焚之下,她幾次偷摸溜出地府尋人。
兩個月前,她算到章化城有惡鬼現世,便偽裝成售賣紅繩的擺攤大娘,隻為確認這隻鬼是否會是飄蕩在人世的鐘弈。
在姒水河邊看到鐘意晚師徒二人的時候,她表情空白,大腦轟的一下炸開了。
看過兩人的命河之後她才明白,這個鐘意晚並非她所傾慕的鐘弈,而是鐘弈的孿生弟弟。
鐘意晚跑走以後,孟婆偽裝的吳大娘叫住了沈倦。
在她的誘導下,對方果然選擇了折返回來買紅繩。
那些紅繩都是孟婆從月老那裡拿的姻緣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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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看到了他們二人情深緣淺,原本交錯的命河會在相彙之後各自淌遠。
有了姻緣線以後就不一樣了。
如果能在編手繩的時候加入幾根頭發那就再好不過,加的越多,就能把人捆得越緊。
孟婆遙遙望著冥河儘頭不語。
現在這個鐘意晚是她心上人的弟弟,不能不救。
因為異世之人難為此世天道所容,所以他的命途注定坎坷。
若是能把他的命格換掉,送入新的輪回裡就再好不過。
但這樣做的結果就是孟婆會背負上一份原本屬於鐘意晚的禍因惡果。
小女童撥弄了下腕子上的銅鈴,深深地歎了口氣。
誰為鐘意晚背負因果都好,隻要不是沈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