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宮禁中燈火通明,亭台樓閣乃至園林幽徑上結滿紅綢,宮女太監持燈穿梭於宮道之間,指引來往賓客去往宴殿。
宴請魔族權貴的長露宮中已坐滿了人。
先前慶功宴上稱病不來的幾位前朝舊臣並不好在這個特殊時候繼續推辭。
現下隻得堆起假笑說些喜慶的好話。
魔界共有七十二路諸侯。
除卻應北辰時期風頭最盛的鐵爾木。
臣子中具有第二號召力的便是北冥佘。
自從沈倦在應北辰手裡救回了鐵爾木的養母,這位被旁人稱作股肱之臣的冷麵鐵將便選擇了歸順沈倦。
至於北冥佘,他是應北辰少時的老師。
曆經四任魔皇,是元老級彆的大臣,其他諸侯無一不對他禮讓三分。
若非北冥佘年事已高,修為儘於大乘期不得突破,又在戰功上不若新起的明星鐵爾木。
他也不至於比不得鐵爾木這個年輕後生。
先前數百年呼風喚雨的日子過久了,如今被群小輩壓過一頭,北冥佘怎能不氣?
暗地裡他沒少想著如何搞垮鐵爾木,進而搞垮應北辰,讓自己去那個金貴位子上坐一坐。
可還不待他動手,沈倦就領著人殺過來了。
沈倦攻上永夜宮前,北冥佘瞅準時機及時投誠,這才保住一命。
但他的封地甚至權力都被收回了大半。
他自然咽不下這口氣。
像南寄歡此等“草包”都能隨意指揮宮城布防。
沈倦甚至還由著他這個堂弟如此胡來。
跟小兒胡鬨似的。
北冥佘幾乎要被氣吐血。
被這種人先一步奪去魔皇之位簡直是對他的巨大侮辱!
北冥佘不是沒有使過計謀離間這對堂兄弟,甚至還設計離間過沈倦麾下大將與他的關係。
可這群魔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一個個跟沒有腦子似的!
麵對離間計,隻會睜著充滿智障氣息的倆窟窿阿巴阿巴。
逼急了就鬨到沈倦麵前哭哭啼啼地求彆拋棄。
一個個的!
堂堂九尺男兒!
嚎起來恨不得把人耳朵震出血來。
把在旁邊看樂子的北冥佘看得兩眼一抹黑,隻想當場駕鶴西去。
經曆此前種種折磨,北冥佘愈發覺得自己輸在這群人手裡簡直是魔生中的一大汙點。
原以為那群嚎起來堪比潑婦罵街的武將已經是天下第一了。
沒想到還有個更加浮誇的蠢笨草包南寄歡。
麵對離間計,開口就是“可我就是喜歡嫂嫂,嫂嫂在哪我在哪”,“遠遠看嫂嫂一眼我就滿足了”,“嫂嫂是花,我是想采他的蝶”。
一副舔狗做派。
全然沒有魔皇一脈高貴驕傲的優良品質。
還蝶,爹都沒了還蝶蝶蝶!
北冥佘先前對於南寄歡他老子的教育就是喜歡什麼就去爭取,爭取不到就搶,搶不過就不擇手段地掠奪。
貫徹不顧彆人死活的王霸精神。
反觀南寄歡這個小的,一點也沒他老子機靈。
甘心做舔狗就算了。
喜歡的還是鐘熠那等上不得台麵的後院男寵。
拋開私人的感情問題不談,單說用兵布陣。
一眼看過去,城防布局中的漏洞比小乞丐褲衩子上的破洞還多。
這種人沈倦都敢委以重用!
他這種閱曆豐富,曆經四朝的老臣反而被丟到了犄角旮瘩裡吃灰。
北冥佘不反都說不過去。
他早前便已與同黨舊臣說過了。
今晚摔杯為號,該反就反,不慣著這群腦子有坑的魔!
可當宮女們端著珍肴美酒款款走來時北冥佘傻眼了。
木製的碗。
荷葉做成的酒盞?
他們魔宮已經窮到這種地步了嗎???
在應北辰看不到的時候,他們這些老臣確實沒少貪掉金銀靈寶。
可也不至於讓繼任的沈倦窮到連白玉碗和青銅三腳杯都用不起啊?
今天帝後騎著白鳳巡城的時候還有龍驍衛跟在後頭灑金葉子來著。
結果晚上開宴會連個官窯裡燒的上等瓷杯都用不到?
北冥佘抑鬱了。
北冥佘氣得胡子都直了。
沈倦絕對是他跟過的所有魔皇中對下屬最摳搜的一位!
南寄歡雙手撐在身後彎著腰,嘴裡叼著荷葉做的酒盞,懶洋洋地朝沈倦抬了抬下巴。
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被與他同來魔宮祝賀沈倦大婚的巫族聖女隨月生看了去,對方恨鐵不成鋼地往他腦袋上來了一巴掌。
“瞧你這站沒站樣,坐沒坐相的樣子,羞不羞!”
南寄歡被她從小罵到大,早就習慣了。
原有的壞習慣一點沒改,新的壞毛病倒是多了不少。
管她呢。
罵就罵了。
他南寄歡改一次就是狗。
隨月生一邊斥他,一邊用眼神示意他去看乖巧文雅的陳諶“你看人家諶諶,再看看你。”
南寄歡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隨手撚起果盤上的小紅果實砸向陳諶後腦勺。
社恐本恐且被旁邊大嗓門的鐵爾木嚇到了的陳諶瞬間繃直脊背,僵硬地回過頭去。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南寄歡朝他招手,示意他過來。
陳諶朝鐵爾木歉然一笑,隨後不情不願地挪著步子去了南寄歡那裡。
“這麼害怕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陳諶抓著腦袋訕訕道“不是因為害怕二哥,實在是因為今天來的人太多,有些喧鬨,我這不是不適應嘛……”
南寄歡坐直了身子,屈起一條手搭在膝上,提議道“那行,你坐我這裡,跟你小寒姐姐一起,我去坐你那邊。”
小寒是隨月生的小名。
見陳諶愣愣地不知道要怎麼回話,南寄歡站起身來拍了拍這耿直孩子的肩膀,慢悠悠地去了陳諶原本的位子上坐下。
如今才開宴不久,像他們這種跟沈倦關係親近的,臨時更換位置也沒什麼,算不得失禮。
跟與他較為熟悉的隨月生坐在一起,社恐陳諶稍稍鬆了口氣,對著南寄歡的背影小聲說了句謝謝。
隨月生招呼宮女取了新的荷葉盞過來,先前那隻被南寄歡的狗嘴叼過,自然是不好再讓陳諶用了。
為了讓陳諶不那麼緊張,隨月生適時地聊起卦算天演之術。
她知道陳諶精於卜卦,也愛好這方麵的一切。
果不其然,一說起卦象的演化,陳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雙頰興奮的飛起紅暈,連眼睛都被宮宴的燈火映得透亮。
隨月生安靜地托腮聽著,偶爾看一眼南寄歡那邊的情況。
不知想起什麼,她突然開口“諶諶,你稍後能幫我給他看看嗎?”
說到宮相的陳諶一頓,下意識地扭頭看向正與鐵爾木暢談的南寄歡。
隨後他一拍胸脯道“隻要知道生辰八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