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安一路暢通無阻地跑到底樓,走廊樓梯間沒再出現攔路的鬼怪,但那股濃烈刺鼻的血腥氣卻是揮之不去。
提醒著她這裡就在不久前是殘酷的屠殺現場。
身後的燈在她前腳剛離開後倏地暗下來。
寂靜陰森的廊道口,一張張慘白青紫的人臉幽暗無聲地浮現,五官猙獰扭曲,嘴型大到誇張,裡麵長滿密密麻麻的尖銳獠牙和一條粗大滑膩的長舌,滴著猩紅褐色的粘稠物,像極了白花花的腦漿和血液。
無數雙血紅詭譎的眼珠直勾勾地盯著前方,仿佛即將要把獵物扒皮剔骨吞噬入腹,蠢蠢欲動的捕獵者。
微光從半閉的窗縫中漏下,不鏽鋼欄杆勾勒陰冷逼仄的光影。
漫然輕緩的鞋聲擊打在冰冷堅硬的瓷磚地麵上,在昏暗幽靜的廊道發出清晰空蕩的回音。
修長的身影被夜色染得漆黑。
一隻骨節修長勻稱的手搭上欄杆,青色血管微微突起,肌膚蒼白得近乎透明,冷白的手指把玩著複古典雅的淡金色懷表,細碎璀璨的流光從指縫間瀉下,仿若黑夜裡的螢火蟲。
照進一雙色澤淺淡的眼睛。
“各位女士,請不要著急”。
淡薄森冷的月夜將他描繪成一道冰冷朦朧的輪廓,月光輕盈地纏綿徘徊在他身側。
那數張猙詭腥陋的人臉在一瞬間安靜下來,收起白森森的獠牙,合上染著鮮血的大嘴,撥去黏到臉上的血發,理了理淩亂的衣服,整齊順從地縮到角落裡。
“啪嗒”
懷表被輕輕合上。
那雙顏色很淡的眸光穿過黑漆漆的空間,千絲萬縷的模糊光影,落在光線消失的儘頭深處。
“八分四十七秒”
“你違規了,艾莉兒”
一簇猩紅的火焰驀地燃起,瞬間吞噬裹覆其中一張慘白枯瘦的人臉,甚至沒有發出一點嘶鳴,就被燃燒得不剩絲毫灰燼。
知安走在來時的那條小路上。
這條路是離宿舍樓最近的,她沒有時間再去繞寬敞的道路。
身後的路燈一盞盞破滅,像一隻潛伏在黑夜裡的怪物張開猙獰森白的獠牙鍥而不舍地追趕著她。
知安跑得呼吸急促,小腿跑得酸疼,瓷白的額頭開始滲出汗意,但她不敢慢下半步,咬著牙直線衝刺。
她的影子快被漆黑的光線吞噬了。
耳邊隻有極速的風聲和自己的喘息,聽不見湖裡的動靜,樹林的沙沙作響,看不到茂密叢中探出的青白人臉
知安默默地背誦起“富強文明民主和諧”,在腦子裡大聲放送義勇軍進行曲,人民解放軍,冉冉升起的五星紅旗迎風飄揚。
她捂緊耳朵,蹭蹭蹭地跑著。
一路上看不到什麼人。
樹影陰霾,昏沉幽暗的怪啼已近耳畔,黑壓壓的天空夜霧湧動,似潮水滾滾,翻湧著殘肢血肉。
知安憋著胸膛裡最後一口氣,腦殼子跑得發悶,耳蝸裡出現幻聽般的蚊鳴,她像置身在黑暗中,看不見一點光明。
燈滅的速度快要越過她的身影,幾乎是在抬腳間便滅了,甚至發出刺耳的燈泡碎裂聲。
知安的半邊身子已經陷入無光的黑夜。
不能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