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間,少年的他每日都要去實驗室參與研究,這期間他越來越消瘦,性格也變得越發沉默寡言。
而林雯作為母親,其實也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但蘇柏文卻總是能成功地將她安撫下來。每次當她有所懷疑時,蘇柏文都會用各種理由和解釋讓她相信這隻是一個普通的遊戲實驗,沒有任何危險或不良後果。就這樣,林雯半信半疑地接受了丈夫的說法,並未過多乾涉此事,任由事情繼續發展下去。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林雯開始對這個所謂的“遊戲實驗”感到不安。但她不願猜疑丈夫,內心的煎熬使她焦慮抑鬱,為了疏解情緒,她想轉移注意力做點正麵的事情。林雯通過多方打聽,找到了位於偏僻鄉鎮的一家福利院,並得知那裡有許多需要幫助的孩子。
林雯決定捐贈兒子之前的畫作給這家福利院,希望這些畫作能夠給孩子們帶來一些快樂和溫暖。此外,她還經常親自前往福利院,與孩子們一起寫生、畫畫,以此方式來緩解內心的痛苦和自責。
那是一片祥和之地,仿佛與世隔絕一般,雖然有些落魄,但卻充滿著無儘的溫馨與和諧。在這裡,人們過著簡單而快樂的生活,沒有塵世的紛擾和喧囂,隻有內心深處那份寧靜與安寧。
然而,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屬於他們的世外桃源終被碾落成泥,灰飛煙滅。
平靜的福利院變成一片廢墟。房屋倒塌,牆壁破碎,四處彌漫著煙塵和灰燼。人們驚恐地尖叫著,哭喊聲響徹雲霄。
那場熊熊燃燒的大火無情地吞噬了一切,將這個曾經美好的地方化為烏有。那些曾經熟悉的麵孔、溫暖的笑容,都在那夜永遠消失不見。
林雯無法相信這一切竟然發生得如此突然,讓她猝不及防。她想起了曾經在這裡度過的美好時光,那些歡笑和溫馨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可是現在,一切都已經不複存在,隻留下無儘的悲傷和痛苦。
蘇柏文從福利院帶回了新的一批實驗體,林雯被軟禁在家中,而蘇樾則不得離開實驗室,夜以繼日地參與編程和實驗階段測試。
為了不把蘇樾被逼得太緊,蘇柏文還專門為他準備了一間畫室,每隔幾日就會定期開放。
蘇柏文也並沒有讓蘇樾與其他實驗體有過接觸,而是將他們遠遠地隔離開來。這樣一來,蘇樾便無法見到那些人,也不知道他們的存在。這種做法使得蘇樾對整個實驗的全貌一無所知,隻能專注於自己的實驗。
知安凝望著眼前跳轉的畫麵,睫毛驀地抖了抖,淚水毫無征兆地落下來,她在這些記憶裡看見了十幾歲的自己。
少女溜進了他的畫室,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地方——三麵牆都是書櫃和置物架,地麵排放著裱好的畫作,屋子中央擺著一幅未完成的畫,邊沿有乾涸的顏料,架子上掛著筆刷和毛巾。
那時的她已被清除在福利院時的記憶,經曆過幾輪實驗。麵對陌生割裂的世界有著懵懂的情緒,認知紊亂模糊。她在畫室裡待了很久,不為彆的,隻是覺得這裡的風景和外麵冷冰冰的牆壁不太一樣。
這兒是唯一一個有窗戶的房間,但那窗高得遙不可及,牆壁又光滑如新,任誰都無法攀爬。在這裡,天氣好時能看見一角月亮,雖然它並不完整,但對她來說足夠新奇。
她不記得窗外的那抹光是月光,不知道它的名字叫月亮。
那晚她將畫室裡的畫看了個遍,這些畫仿佛帶給了她新生,就像是一雙眼睛,讓她想去見畫裡的世界。
之後她又偷偷去了幾次,但那裡是一麵不起眼的牆壁。她有些難過落寞,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可依舊不死心地偷溜出實驗室。
那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似乎對她有點特彆,選擇睜隻眼閉隻眼,隻要她在規定時間內回到實驗室,就不會派人抓她。
直到有一次她如往常般打算碰碰運氣,就見那麵牆壁又成了門的樣子,正開著一條縫隙,小知安蹲在角落,用手指偷偷摸摸扒拉了兩下,露出一隻眼悄悄地往裡看去。
不過爾爾一眼,幾疑是夢境,她連呼吸都忘了,一眼不眨地盯著裡麵作畫的少年。頭發烏黑,相貌俊美,側影挺拔頎長,肌骨透著冷峻的白,皎若雲間月。
他的背影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可她想不起來他們在哪見過。光是看著他,她心裡埋葬已久的枯樹就開滿一蓬蓬生機勃勃的花,岩石化為碎粉,江河也未必不可倒流。
這個角度望不見心心念念的月亮,卻能看到那幅畫上一抹淡淡的黃白,他在描繪今夜的月亮。
那隻握著畫筆的手很好看,修長白淨,骨節分明,美麗得宛如象牙雕刻的藝術品。
小知安沒有發出聲音,就這麼蹲在門口的角落,她入了迷,少年畫了多久,她就看了多久,起初是看著畫上的月亮,借畫望月,後來就時不時盯著他的臉看,最後也不知是在看畫還是看人了。
此後她每次走到這裡,發現它不再是平平無奇的牆壁,畫室的門常開,而裡麵空無一人。小知安心裡說不出的悵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想象中的開心,那個少年仿若夢中人,曇花一現,唯餘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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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複一日的實驗讓她精神恍惚錯亂,加上每輪實驗都會清除副本記憶,但依舊會有殘留的模糊印象。她逐漸分不清現實與遊戲,有時會覺得遊戲世界才是真實的,而現在的她是由虛幻構成。這個世界太過平靜了,沒有那些怪異可怖的鬼影追逐,沒有惡臭的猙獰獠牙,沒有溺海的窒息感······
她好像死過很多次了。
哦,死亡是什麼?
真奇怪,腦子裡突然就冒出這麼個詞來,等再仔細回想,卻無法解釋了。
結束一輪實驗,她麻木地看著隔壁抬出一具具軟綿綿的實驗體,他們像睡著了一樣,頭上戴著形狀奇怪的東西,雙眼緊閉,臉色慘白,胳膊也像塌掉的細長麵條甩在床側。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景時,小知安懵懵懂懂地問“他們怎麼了?”。
身穿白大褂的女人微笑著撫摸她的腦袋,“他們玩遊戲太笨,被淘汰了。86號,你做得很好。”
“我不想玩遊戲。”
小知安抱著膝蓋坐在地板上,宛如一隻溫馴稚嫩的麋鹿,重複道“我不想玩遊戲。”
她不知道遊戲是什麼,但一聽到這個詞就莫名地厭惡抗拒。
女人久久不語,沉默地凝視著她,忽然說“對不起。”
“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
小知安疑惑不解,剛想抬頭看她,就被捂住了雙眼,女人輕聲道“你的頭發長了,我幫你修剪一下。”
她在渾噩迷茫時找不到自我,她見過太多腦死亡的實驗體,僵硬冰冷的軀殼最終回不去故土,深海為棺木,靈魂永葬於世界之外。
每當實驗開啟,她閉上眼,意識下沉,埋藏在深處的記憶總會像潮水般湧入腦海,可等她再次蘇醒,仿佛隻睡了一場漫長的覺,忘記那些光怪陸離的畫麵,活在無人理解的噩夢深淵。
她沒有名字,所有人都叫她86號,一串冷冰冰的數字就代表了她。
小知安曾在光線黯淡的角落遇到一張滿是斑駁疤痕的臉,那張臉的衝擊力不亞於攀爬在古老墓穴牆壁上的血屍,對方朝她伸出蒼白的手。她剛從實驗中出來,縱使被清除記憶,刻入骨子裡的反應還是沒有改變。
當即被那張看不清五官的臉嚇得躲到技術人員身後,連頭都不敢探出,揪緊了女人的衣角,指骨泛白,甚至隱隱發起抖來。
“a102號,這裡不是你的場所。”
女人叫來另一位實驗人員把那個瘦骨嶙峋的少女帶走,小知安始終躲在角落,最後抬眼時冷不丁對上她漆黑的瞳仁,毀滅,癲狂,陰冷,像條粘膩的毒蛇纏住脖頸般窒息。
“不要看。”
女人遮住小知安的眼,“沒事的,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你。”
她有些迷惘地低頭摸了摸心臟的位置,宛如幼童咿呀學語,斷斷續續道“我,這裡,疼。”
事實上,不僅僅是心口處,她的全身每一個部位都在痛苦地抽搐著。每當她從“睡眠”中醒來時,那種感覺就像是被千百斤重的巨石壓得喘不過氣來一般,腦袋、胳膊和腿腳都變得異常沉重。
起初負責看護她的並不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很美,說話輕言細語的女人,她待的實驗室也不是單獨一間,而是容納幾十人的集體隔離艙。但在某次醒來,照顧她的技術人員就換成了這個陌生的女人。
那些人稱呼她為“岑教授”。
在進入實驗注射藥劑的期間,小知安朦朧間看到岑教授和一個英俊高瘦的男人站在艙門外注視著自己。
他們的眼神好奇怪。
好像她是什麼易碎的珍品。
岑教授說睡一覺就好了,可她不想睡覺,她害怕入睡。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害怕,連清醒時偶爾閉上眼都覺得膽顫,她畏懼黑暗和極致的寂靜,好似有嗜血的鬼物蟄伏在黑夜中窺視者她。
最後她還是“睡著”了。
一場大夢大醒,小知安如往常般溜入畫室,或許是精神過於疲憊,她靠在昏暗處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意識迷離間感覺自己好似在海底漂遊,潮水推著她顛簸起伏。
夜晚的涼風從高窗飄來,吹進寬鬆的領口,小知安恍惚地睜開眼,窗外月色正好,風也溫柔。她揉了揉脖子,緩慢地挪過腦袋,在看見一抹人影時驟然清醒。
是那個漂亮的少年。
他在畫畫,低垂的長睫落下陰影,看起來柔軟輕盈,像一把羽扇。
她呆呆地望著他,似一場美好的夢境,直到察覺下巴有濕潤的液體才反應過來睡著時將口水流了出來,胡亂地用袖子擦抹,“不好意思,我隻是來這想待一會兒······”。
她占了彆人的地盤。
“沒關係。”
少年的嗓音也如她想象中那般溫柔乾淨,春風長揚,融化一池春水。
“很喜歡這裡嗎?”
他的動作沒停,安靜地垂著眼,用畫筆在紙上填充色彩。即便他什麼都不做,隻要坐在那裡,就能讓她放鬆心情。
小知安抬頭看著窗外的月亮,又轉過來望向他,語氣帶了絲笑意,“喜歡,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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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仿佛在好久好久之前就見過了,久到在世界誕生之前。
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有這種感覺。
“那個圓圓的,會發亮的東西是什麼?”
“月亮”
“原來它的名字叫月亮。”
······
“我不喜歡紅色。”
“為什麼?”
“會讓我想到血的顏色。”
少年為她作了一幅畫,他筆下的紅玫瑰很美,徐徐綻放在皎潔月色中,鮮紅又妖冶,讓她忘記了那些恐懼,她不再害怕紅色。
她喜歡上了玫瑰。
“你喜歡什麼顏色的世界?”
“像月亮一樣的。”
······
他們在這間窄小的畫室共度了兩年時光。
小知安已經習慣了在實驗後溜來這裡放鬆自己,有時會遇到少年在作畫,但更多時候她是碰不見他的。他似乎總是很忙碌。如果在約定的時間沒有出現,他便會在畫板上夾一枝紅玫瑰,就當他們見過一麵了。
在這個小小的畫室裡,小知安感受到了不一樣的世界。她喜歡看著少年那些未完成的畫作,想象著它們未來的樣子;也喜歡坐在高窗下,看著窗外的月光灑落在地上,感受歲月靜好。
她期待著每一次來到畫室,期待著那支代表著他們之間聯係的紅玫瑰,期待著與他再次相遇。
她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生活下去。
在她從實驗艙出來,照常來到畫室的那一天,少年難得沒有作畫,就這麼坐在地上,溫和地問她“想見外麵的月亮嗎?”。
她蹲下身坐到他身旁,臉頰輕貼著膝蓋,鼻間能嗅到屬於他身上淡淡的香氣,眉眼彎彎,“我想和你一起看月亮。”
“嗯,今晚的月色很美。”
“這裡看到的月亮都是殘缺的,我想見見完整的月亮,還想去看你畫裡的世界,浪漫的不夜城巴黎,聖托裡尼的金色日落······你會帶我離開嗎?”
她本不知外麵還有這麼多美麗的地方,都是他親手畫出來的世界,他是她認識世界的眼睛。他所描述的那些景色,都是她所向往的。
“你想離開嗎?”
小知安亮晶晶地盯著他,憧憬道“想呀,我想跟你一起離開這裡,去哪裡都好,隻要和你在一起。”
然而,他們最終還是未能逃脫。
年少的蘇樾和小知安永遠地留在了那個夜晚。
四周忽閃著破碎的畫麵,那是屬於蘇樾的記憶。
他曾修改過她的數據,植入了一段秘密的程序編碼,讓她的意識不會被係統抹殺,在瀕死時能夠進入假死狀態,實現無限次的複活。
他在見她的第一眼······就猜出她是被囚禁的實驗體。
是啊,他怎麼會不知道。
可他連自己都無法救贖,隻能通過這樣的方式讓她苟延殘喘。
他說要帶她離開的前一晚,是在封閉的實驗室禁地發現了無數個被剖開大腦皮層和組織的人腦,一條條鏈接溝壑的線管暴露在外,數具泡在防腐液裡的身體,流動的液體,消毒藥水味遮掩不住令人作嘔的腥氣。
冰冷的地板濺滿鮮血,白紙黑字的文件散落一地,每張紙上都沾染著猩紅的血跡,無聲訴說著不久前發生過的慘案。其中一頁紙被一隻手緊緊攥著,那隻手因為過度用力而痙攣、抽搐,似乎想要抓住最後一絲希望。
岑教授抓著他的褲腳,氣息微弱,“求,求你······救救她,帶她走,她會死的,留在這裡的人都會死。帶她走,帶86號走······”。
他低頭凝視著這個奄奄一息的女人。她的麵容與小知安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尤其是那雙柔軟又漂亮的眉眼。
也許就在那一刻,他知道了她是誰。
······
常年靠著營養液生存的小知安沒有足夠的體力奔跑,氣喘籲籲地跑到半路就被少年單手抱起來,涼風拂過她的長發,她埋首在他的頸窩,能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噴灑在發頂,耳邊,讓她想起了曾經靠在他腿邊入睡時聞到的冷香,心緒寧靜下來,忘記煩惱與憂愁。
她摟著他的脖子,倚靠在肩頭平緩著呼吸,原來外麵的月亮這麼圓,這麼大,她刹那間忘記塵世的一切,開始想象遙遠的世界。她想去雲霧飄渺的雪山,浩瀚沙漠,看那波瀾壯闊的萬裡長江。
她不知這是一場危機重重的奔逃。
當少年突然停下腳步時,她感到有些奇怪,但還是順從地讓他輕輕把自己放在地上。然後,她感覺到少年溫柔地推了推她的後背,示意她往前走。
小知安疑惑地轉過頭,試圖看清少年的麵容,但在黑暗中隻能看到模糊的輪廓。她喃喃道“不是說好一起離開的嗎?為什麼……要停下來呢?”
溫和平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仿佛來自遙遠的地方,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前麵有艘船,你先去上麵。”
小知安搖了搖頭,伸出手緊緊抓住少年的衣角,“我要和你一起走。你是不是忘了帶什麼東西?那我們回去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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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人去就好。”
他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先到船上等我。”
然而,小知安並沒有鬆開手,她的心中突然湧起一股不安的情緒,堅持說道“不,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他的聲音在夜色中變得低啞,“你不屬於這裡。”
小知安愣住了,她不明白少年的話是什麼意思。但她知道,她不想一個人離開,也不想失去這個陪伴她度過無數日夜的少年。
小知安隻想他是改變主意不想離開了,“隻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歸處。我沒有故鄉,也不想去見外麵的月亮了,不要···丟下我。”
她有些焦急地伸手去抓,卻不想少年高挑的身影一晃,忽然抬手護住她裸露在外的脖頸。他的掌心冰涼刺骨,刺得她打了個寒顫,在她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時,就被他半擁著倒在了地上。
“去,躲好。”
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手掌輕輕托住她的腦袋,力道輕柔而虛幻,仿佛隨時都會消散一般。低低的嗓音再也無法掩飾疲憊和沙啞。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小知安在慌亂中摸索著,手忙腳亂間,突然摸到他小腿上的一個冰冷的小管,不由得愣住了。她疑惑地繼續探索,又在他的胳膊上發現了同樣的小管。
她哭著去摸少年的臉,他不再有反應,而她的手心摸到了濕潤溫熱的液體,她顫抖著用雙手去捧他的後腦勺,鮮血須臾間流滿指縫,淋淋漓漓落了一地,兜都兜不住。
眼前的世界變成了一片紅,她緊緊抱住少年,一遍又一遍地輕撫著他的臉。腦袋一陣眩暈,大腦嗡鳴,失去了對周圍的感知力,等被一束束刺目的白光籠罩圍住,她才慢慢抬起頭。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蘇柏文。
她被他的手下帶回實驗室,雙膝被重重按跪在地,膝蓋處傳來刺骨的痛意,但她卻渾然不覺。目光緊緊盯著眼前那個陌生又冷漠的男人,眼神中充滿了絕望。
泛白的手指死死抓著少年染著血跡的衣服,指尖溢出的殷紅不知是他的還是她的血。
她的少年了無聲息地躺在地上,汩汩鮮血從他腦後溢出,染紅了潔白的地磚,襯得清雋俊美的臉似一捧融化的蒼冷白雪。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不斷重複著“救救他,快救救他……求求你們救救他……”
然而,沒有人理會她的祈求。
他們摁住不停動彈的小知安,一管針劑蠻橫地打入她的脖頸,尖銳的針頭刺入血管,液體迅速灌入筋脈,帶來一陣灼燒般的劇痛。炙烤著她,在她體內橫衝直撞,好似把她炸裂成一片片,又將殘破的碎一點點融合。
她拚命掙紮,想要擺脫束縛,但身體卻變得越來越虛弱。
布料從手中被抽走,她無力掙紮了幾下,喉嚨裡發出幾聲嗚咽,最終眼皮不甘地闔上,在極度的痛苦中昏死過去,仿若一朵衰敗腐爛走向死亡的花。
蘇柏文踱步到她麵前,皮鞋抵著她垂在地麵的額頭,“你太天真了,小姑娘。”
“他比這裡的任何一個實驗體都重要。而你,隨時都可被替代。”
他俯視著昏迷的少女,麵色平淡地下達命令,“把她關起來,懲罰三日後再清除所有記憶。”
“那,那少爺······的傷勢可能會造成部分記憶······”
“既然他已經發現了那些東西,那就順便清除這兩年的記憶,接下來隻讓他參與程序編寫,等幾年再進入遊戲測試。彆讓他有機會見到86號,明白我的意思嗎?我不希望有下一個岑雅靜或者許瑉致出現。”
“夫人那邊該怎麼解釋?”
“就說是一場意外,小樾隻是喪失了部分記憶,對生活造不成影響。雯雯一向善解人意,不會怪罪任何人。”
“是,蘇先生。”
蘇柏文俯身,探出食指撚過少年染滿汙血的發梢,沉沉地盯著指尖鮮紅,“我引以為傲的兒子,竟會為個無名無姓的實驗體背叛自己的父親。是我太大意,險些讓你將人帶走,本來你的計劃天衣無縫,可惜······”。
他轉頭看向站在角落裡的人,“a102,你做得很好。”
······
三年後,多人模擬實驗階段開啟,這一階段將涉及到所有實驗體同時參與,他們的腦意識會被投射到共同的副本世界——"喪屍圍城"。
在這個虛擬的世界裡,城市已經陷入一片混亂,到處都是四處遊蕩的喪屍。實驗體們需要麵對無儘的危險,尋找食物、水源和安全的避難所。
“小樾,這是你第一次進入遊戲。你的任務隻有一個,就是以旁觀者的身份觀察記錄分析其他玩家的行為數據,不得參與乾涉他們的遊戲。不論發生什麼,你都不需要任何幫助,這是為了更精準的測試。”
曾經溫和漂亮的少年已成長為眉眼深邃的俊美青年,修長瘦削的沉默身影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裡,寂靜而黯淡的光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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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這個階段過去,我們的實驗成果就將公示於眾,它不止是一個娛樂項目,也不止是突破了遊戲科技領域。它能幫助更多的人,那些長眠多年的患者,也許就能靠它蘇醒過來,再次看見這個世界。相信你的母親會為你感到驕傲。等你從遊戲出來,我會安排雯雯來這裡見你一麵,她近幾年身體不太好,海島的天氣不適合她,希望你能諒解我。”
剛進入副本的蘇樾隻是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哪怕被清除過記憶,也能依靠身體記憶自保,蘇柏文從不擔心他會在遊戲裡被淘汰。
“蘇先生,這次多人實驗······86號也會參加。”
“86號?”
“是上次少爺想帶走的那個實驗體。”
“她還活著?”
“是的,意識多次瀕臨消散,卻又在最後醒來了。她的實驗數據似乎有點異常······”
“近期重點觀察一下,進多人副本時把她投放到重災區。”
三年前的事情在蘇柏文眼裡隻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一個愚蠢無知、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罷了。那朦朧的情愫在係統的清除程序麵前顯得如此脆弱可笑。
即便兩人相遇,又能記得些什麼呢?在這個弱肉強食、充滿血腥的世界裡,弱小而無力的白兔注定無法生存下去。幸運?那隻不過是一個虛幻的詞語,隻能欺騙那些天真無邪的失敗者。
然而,事實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的兒子竟然再次被那個他看不起的實驗體所迷惑。儘管他並不清楚副本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通過檢測到的數據顯示,他們的意識曾經在一段時間內高度重合,甚至於蘇樾被淘汰前都是和86號在一起的。
沒有人可以破壞他精心培養的完美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