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徐徐地往城區走著,路不遠,卻走得很慢,像是有意要給車裡人足夠的交談時間。
汪小凡和風馳手裡各拿著個饅頭,一臉生無可戀地坐在車夫兩側。畢竟失望總是和期望成正比的。
現在馬車裡隻有長安和那個黑袍男人,兩人相對而坐,沉默久久。
這是個近五十歲、留著八字長胡的中年人。他臉上那一道道的皺紋,都昭示著他曾曆經過許多風霜的男人。
此刻他正用下揭的柳葉眼,嚴肅地盯著長安。
他本就長著一張不怒自威,令人肅然起敬的臉,而他現在又擺出這審訊犯人般的表情,讓對麵的長安總感覺這輛馬車要開往的地方不是錢塘,而是森羅寶殿。
“閣下還是要堅持戴著麵罩,不肯坦誠相見嗎?”男人厲聲厲色地道。
長安隻是慵懶地撐著下巴,故意看著窗外緩緩而過的風景,悠哉悠哉地道“坦誠是相互的。”
聞言,中年男人的表情略有緩和,輕輕啜了口桌上的清茶,“若同你坦誠相見,那你們就坐不上這輛順風車了。”
長安斜著眼問“那好,咱們直入主題,你想跟我談些什麼?”
中年男人眉宇之間依舊透露著肅然,朗聲道“閣下還是先吃些東西,畢竟一會要說的話很多,我不想閣下因為沒吃飽飯而身上沒勁,使得將重要話語說漏那麼一點半點。”
長安一臉嫌棄地瞥了眼桌上的饅頭和鹹菜,無奈道“這確實是精美的飯菜,隻可惜在下是無福消受了。”
中年男人蹙著眉,沒有言語,又突然拿起一個饅頭,就著鹹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他吃得是那樣的香,鹹菜饅頭一送到嘴裡,就好像立馬變成了千金難買的珍饈美饌。
長安微微一驚“你平時吃得也都是這些嗎?”
“很少。”男人嚼著飯,一臉嚴肅地看著他說。
沒等長安說話,男人便再言“因為這一趟的預算是提前固定好的,既然我已在其他方麵多用了銀子,那就隻能從吃的上麵扣除了。”
長安哭笑不得“規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啊,你就不能給自己多加點預算嗎?”
中年男人鄭重地搖頭,一本正經地開口道“規矩不分死活,規矩就是規矩,它的存在就是為了保證安定,若天底下人人都想著逾越那條線,那麼恪守紀律的好人就會白遭那無妄之災,反倒讓那些投機取巧的禍害們得名奪利。而我,是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的。”
長安抱拳道“不愧是大人,果然心懷天下,庶民實在是佩服佩服。”
男人微微一奇,“大人?你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長安笑道“大人雖有意遮掩,但腰上的金玉帶還是太過顯眼,據庶民所知,能佩戴此種的,至少都是正三品以上的官員吧。”
中年男人冷冰冰地道“既然你已發現,那麼你也沒必要再隱瞞了。”
長安急忙攔住他,“彆彆彆,您可千萬彆報您的官職名號。”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才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我若此刻報出名號,恐怕你立馬就得離開馬車,還惹得一身的麻煩。”
長安苦笑道“畢竟規矩就擺在那裡,一個身份不明的危險庶民,隻配去大人府上給大人下跪,而絕不能和當朝重官單獨坐在同一輛馬車上去議論國家大事。”
中年男人道“而我也一定會守這個規矩。”
長安笑道“所以你隻要不說出自己的身份,我就不算是不守規矩,更何況…”
“何況什麼?”
“何況我也不想給你下跪。”
中年男人麵無表情地道“好,至少在開誠布公這方麵,咱們算是已有了些進展了。”
長安歎了口氣,“雖然大人這麼說,但我還是不能揭開麵罩。”說著他就撩開頭發,露出額角上的紫紅點。
“我總不能將惡疾傳染給大人吧。”
男人推了推手,一本正經道“小友倒是考慮的周到,但…確實是多慮了。”說著他便取下兜帽,額角上赫然也有著一顆紫點,而且似乎比長安的要更紫、更豔。
長安先是一驚,而後長舒了一口氣,“早點說啊你。”
說完他就揭開麵罩,大快朵頤地吃起了桌上的鹹菜饅頭。
“所以,你要與我商量的,就是該如何救你的性命是吧。”長安邊吃邊道。
男人輕輕點了點頭,“可以這麼說。”
長安嘴裡塞著饅頭,不耐煩地道“這個簡單,大人隻要去官府找那三個老頭子,具體…叫什麼什麼我也忘了,反正就是有,他們鐵定能治好你的病。隻要你不怕變成刺蝟就行。”
男人搖了搖頭,“我不要他們治,我要張知民來治。”
長安聞言大驚,險些把口中的鹹饅頭吐到他臉上。
“張知民?你可知他是誰?”
“知道,錢塘醫聖。”
“那你可知他治誰誰死?”
男人再次點頭,眼神堅定地說“所以我才一定要他來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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