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蕭令宜下了早朝後又在禦花園空地上的靶子練箭。
商景練了半日,累得不行,由著宮人們帶回去了。
入了春,日頭也大了起來。
蕭令宜換著一身輕薄簡練的衣裙,正舉弓瞄準著百米外的箭靶。
而她身後花叢邊,不知何時站了個男人。
祁鶴安雙手環胸,半個身子沐浴陽光,半個身子站在陰影中,不知看了前方多久。
稀碎的金光灑在他的側臉,優越的骨相在另外半邊臉上投下起伏的陰影,乍一看恍若群山,讓看到的人無不感歎造物主對他的偏心厚愛。
陽光照得他好看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看出去的視線也因此有些模糊,視線中的人也便鍍上了層金光。
高高盤著的發髻平時顯得端莊又高不可攀,但在練箭的情況下就有些累贅了。
因此蕭令宜發髻半挽,長長的黑發垂在身後,隻用一根紅繩綁住,正被輕風吹著,隨著她的瞄準輕輕晃動。
身姿靈動,倒是一點都看不出養尊處優多年又生養過孩子的樣子。
她穿著窄袖,持弓的手從肩頸到手腕繃得筆直,還和從前一樣,姿勢不對。
仿佛歲月轟然倒退,又仿佛從沒從她身上流經過。
纖長的手驀地鬆開,箭矢離弦而去。
祁鶴安的視線也下意識跟隨,看著那箭矢插在離中心一掌的距離。
“誒,又歪了。”
一聲輕歎。
蕭令宜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看向一旁侍立的武院師傅。
他連忙指出了那一箭中的不足,隻不過礙於蕭令宜身份尊貴又男女有彆,他隻是遠遠站著比劃。
蕭令宜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再次彎弓搭弦。
又歪了。
她臉上難掩失望,但仍舊繼續動作。
箭矢發出前,身後突然貼上一具灼熱的身軀,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覆在她肩上施力,拉弦的手肘也被帶著向後微退。
“沉肩,掖肘。”磁性且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一陣熱氣噴灑在蕭令宜耳廓,泛起癢意。
她內心一顫,下意識躲了躲,手中的箭便歪了一寸。
下一秒,一雙大手覆住她持弓的手,將準心拉回原位。
“嗖。”
破空聲響起,箭矢精準地命中箭靶,鐵鑄的箭頭自靶後透出一半,這力道,遠不是蕭令宜可比的。
蕭令宜愣神的一瞬,身後軀體已經迅速退開。
蕭令宜回過頭時,麵上的表情已經毫無破綻,她溫和地笑著,“多謝明宣侯指點哀家箭術。”
說著,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那武院師傅。
一旁的烏蘇會意,“娘娘累了,今日的授課便到此為止吧。”
師傅也懂生存之道,迅速退了下去。
兩人一時沉默。
祁鶴安摩挲著掌心硬繭,若說原諒,那是不可能的。
可此刻內心那些陰暗的念頭仿佛在極烈的日頭下被驅逐,詭異的平和。
於是他視線落在垂下的弓身上,“繼續?”
“嗯。”
蕭令宜應了一聲,再次舉起了弓。
記得剛剛他矯正的地方,蕭令宜緩緩調整,而後一箭射出。
兩人同時看去,不是正中紅心,可也擦著邊,比起剛剛好了不知多少。
蕭令宜下意識瞥了一眼祁鶴安,他依舊麵無表情,但眼裡有隱隱的讚許。
她沒說話,繼續從腿邊桶內抽出箭矢。
祁鶴安偶爾會出聲指點她,見她理解不了,也會像剛剛那樣上手替她矯正。